《切·格瓦拉传》 (美)乔恩·李·安德森/著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9年3月
简介
《切·格瓦拉传》堪称记录切·格瓦拉一生的权威巨著。从革命之都哈瓦那和阿尔及尔,到玻利维亚和刚果的战地,从莫斯科和华盛顿的权力殿堂,到流亡者的天堂迈阿密、墨西哥和危地马拉,《切·格瓦拉传》讲述了引人入胜的革命故事、隐秘诡诈的国际阴谋、世人鲜知的秘密行动,展现了那个年代里超级大国的你争我夺、全球格局的风云变幻、波诡云谲。乔恩·李· 安德森获得特别许可进入古巴政府资料库掌握了极其充分的材料。他得到了切·格瓦拉的遗孀阿莱伊达·马奇的全力配合,这让安德森拥有迄今为止未曾发布过的第一手资料,包括切·格瓦拉的一些私人日记。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他还意外解开了一个长久以来不曾破解的秘密—— 切·格瓦拉的遗体埋葬的具体位置。
第十部分 "我的无产阶级生活”
埃内斯托在9月30日从墨西哥给家里写了第一封信,这封信是给舅妈贝亚特里斯的 。他在信上说:"墨西哥这座城市,或者更恰当地说,这个国家,是个贿赂之地 ,它像一只巨兽一样毫不在意地接纳了我,既没有对我表示好感,也没有冲我露 出牙齿。"
20世纪50年代早期,墨西哥城仍然残留着政治和艺术繁盛过的痕迹,30年代和40 年代,这里的政治和艺术氛围达到顶峰。逃脱欧洲法西斯主义的数千名流亡者涌 入墨西哥,给这里带来了世界各地的风俗,而且让墨西哥文化得到了复兴。一到 晚上,作家、艺术家和政治家就会聚集在热闹的酒馆里。兴盛的电影工业制造了 一个个影坛传奇
墨西哥在反帝国主义的拉丁美洲民族主义者中很受欢迎。20世纪30年代,墨西哥 总统拉扎罗·卡德纳斯将墨西哥的油田全部收归国有,并且推动了全面的土地改 革计划。墨西哥实施独立于华盛顿的外交政策,这里的环境也是高度政治化的, 到处充满了阴谋,美国和苏联在这里都设有重要的使节和进行间谍活动,流亡者 、间谍和流浪者在这里混迹。墨西哥城还发生过几起臭名昭著的暗杀事件--19 29年暗杀古巴共产党领袖胡里奥·安东尼奥·梅拉的事件和1940年暗杀列夫·托 洛茨基①的事件
20世纪50年代的墨西哥城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烟雾笼罩、人口稠密的城市:你仍 然能看见波波卡特佩特火山山顶覆盖着白雪,伊克斯塔希瓦特尔火山耸立在地平 线上。历史悠久的中心城区如同迷宫,这个古老的西班牙殖民城市建立在古阿兹 特克首都的遗址上。这是个宁静的城市,有乡村式的社区和林阴大道
人们无法确切地说出墨西哥所谓的"浪漫时代"是何时衰败的。1954年7月2日重 病的弗里达·卡罗②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这件事最能代表"浪漫时代"已 经过去了。那是个寒冷潮湿的日子,正在忍受肺炎折磨的弗里达走下病榻,参加 了反对中情局推翻阿本斯政府的群众抗议活动。她的丈夫迭戈·里维拉③推着她 乘坐的轮椅穿过街道,加入到集会中,他们和抗议群众一起待了4个小时。之后, 这位47岁的女艺术家病情迅速恶化,11天后,也就是7月13日,她去世了
埃内斯托在9月30日从墨西哥给家里写了第一封信,这封信是给舅妈贝亚特里斯的 。他在信上说:"墨西哥这座城市,或者更恰当地说,这个国家,是个贿赂之地 ,它像一只巨兽一样毫不在意地接纳了我,既没有对我表示好感,也没有冲我露 出牙齿。"
他眼下的计划是找工作,挣到足够的钱生存下去,然后环游墨西哥,"申请北方 巨人(美国)的签证"。如果顺利,他打算拜访纽约的埃尔西莉亚舅妈,"如果 不顺利,就去巴黎"。他估计自己的钱最多够用两个月。他立刻开始找认识的人 。一个是他父亲的朋友,电影编剧乌利塞斯·佩提特·德穆拉特。离开危地马拉 以前,埃内斯托曾经跟伊尔达提到过佩提特,说他也许能有机会在墨西哥找到个 临时演员的工作,可以尝试一下他"没能实现的当演员的艺术抱负"。伊尔达不 同意这个想法,要他不要浪费自己的才能,建议他还是应该找医生的工作。埃内 斯托争辩说这只是为了挣钱,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伊尔达的观点
佩提特邀请埃内斯托住在他家,并提出帮他申请奖学金,可是埃内斯托拒绝了
埃内斯托和佩提特在政治上的看法显然不同。埃内斯托在写给父亲的信里说决定 靠身上的钱维持独立
接下来"无所事事"的几天里,埃内斯托在这个城市四处游览,逛博物馆,看朋 友。他找到了伊莲娜·蕾娃·德 ·奥尔斯特,她离开危地马拉后也逃到了墨西哥 。后来他在日记里写道,伊莲娜和伊尔达之间似乎"有点奇怪",因为她提到伊 尔达的时候,带着"非常轻蔑的态度"。不管伊莲娜对埃内斯托说了什么,都让 埃内斯托打定了主意,因为他在日记里写道:"我认为自己必须打断和伊尔达的 这种无法让人忍受的局面。"
他从家人那里听说大部分逃到阿根廷的"危地马拉左派人士"被关进了监狱。他 曾经让一些危地马拉朋友到阿根廷后住到他家去,在10月份的一封信里,他责怪 母亲为什么家人没有为他们做更多的事情。除了发脾气,他说对危地马拉发生的 一切感到失望。埃内斯托还在回想危地马拉的经历。他想让每个人都了解危地马 拉发生的"真相"。他认为,危地马拉和西班牙共和国一样遭到了"从里到外
的背叛,可是危地马拉不像西班牙共和国那样是带着尊严陷落的。让他最感到厌 恶的是阿本斯政府的修正主义。整个美洲的报纸上印着的全是"谎言"
埃内斯托相信,美国对危地马拉的干涉只是美国和共产主义在全球范围内交锋的 第一次小冲突,他在给妹妹塞莉亚的信里表达了他对未来的这种可怕预测。塞莉 亚要和年轻的建筑师路易斯·罗德里格斯·阿加纳拉斯结婚了,他也是格瓦拉一 家的朋友。塞莉亚向埃内斯托询问了墨西哥的工作前景,埃内斯托在回信里说: "留在阿根廷,别考虑去其他国家了,因为暴风雨就要来了,就算不是原子弹, 也会是其他别的什么。阿根廷会受到较小的影响,因为阿根廷对北方朋友(美国 )的依赖性较小。"
埃内斯托也向父亲重复了他的这些可怕的预言。他在几个月后的一封信里说,世 界大战不可避免。随着斯大林死后克里姆林宫的变动,这种风险"大大"加剧
"阿根廷是美洲的绿洲,我们必须尽可能给予贝隆所有的支持,避免卷入这场可 怕的战争--不管你是否喜欢,事情就是这样。"
埃内斯托继续寻找工作。他想得到医院工作的面试机会,可是没有什么进展。那 时,他靠新相机在公园和广场给人照相挣钱。他把接下来的几个月形容成"希望 与骗局交织的日子,这正是我的无产阶级生活的特点",他做过各类其他工作: 夜间看守、阿根廷新闻机构"拉丁社"的摄影记者、全科医院和儿科医院的过敏 症专科医生和研究员
此时,伊尔达·加德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在埃内斯托离开危地马拉后, 伊尔达再次被捕,被关押一晚后,被押送到墨西哥边境。几天后,她花钱让看守 把她偷运过边境河。她在边境城镇塔帕丘拉滞留了8天,等待墨西哥政府批准她政 治避难,之后,她到墨西哥城找到了埃内斯托。在他们分开后,埃内斯托从想法 到行动都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关心。甚至在听说她从边境逃走的时候,也没有为她 做任何事,而只是在日记里事不关己地写道:"伊尔达在墨西哥的塔帕丘拉,不 知道情况如何。"
他们继续见面,偶尔出去一起吃饭或者看电影。伊尔达很快搬进了富人群集的康 蒂萨区的一个公寓里,和一个委内瑞拉流亡诗人卢西拉·贝拉司克斯住在一起
伊尔达和埃内斯托一样,也开始联系各路关系找工作
让埃内斯托高兴的是他和在危地马拉认识的古巴兄弟重逢了,特别是他的朋友尼 科·洛佩兹。一天,当埃内斯托作为全科医院的志愿者坐班时,尼科来找人为他 的一个得了过敏症的朋友进行治疗。照伊尔达的话说,埃内斯托和尼科之间的友 谊立刻被重新点燃。尼科对未来很乐观,他很有信心地对埃内斯托说,他预计菲 德尔·卡斯特罗和他的弟弟劳尔以及其他被关押的同志很快就会被释放了
1954年初,追随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古巴流亡者收到让他们在墨西哥城聚集的命 令,之后他们从美洲各处来到这里。他们在玛丽亚·安东尼亚·冈萨雷斯的公寓 建立了临时总部,玛丽亚是古巴人,她的丈夫是墨西哥职业摔跤手迪克·麦德拉 诺
在古巴,卡斯特罗已经全国闻名。巴蒂斯塔召集了选举,要将其统治合法化,现 在民众正在向他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他特赦,释放卡斯特罗和其他在蒙卡达 兵营袭击事件中被捕的人。尼科告诉埃内斯托,一旦卡斯特罗获释,墨西哥将成 为卡斯特罗的宏伟计划的基地,组织和培养武装起义人员,然后回到古巴岛打响 游击战,打倒巴蒂斯塔政权。然而对埃内斯托而言,这样宏伟的计划看起来十分 遥远--丝毫不能缓解他当前持续不断的经济窘迫
埃内斯托收到母亲的来信,她在信里说看不惯埃内斯托送回家的那些危地马拉流 亡共产党人的一些行为。埃内斯托回信说:"共产党人的友谊和你的不同,不过 在他们自己人中间有着同样的友谊,或者说比你的友谊更甚。在危地马拉陷落后 的大屠杀中,我看到每个人都只想着如何救自己的命,(可是)共产党人仍坚持 他们的信念,坚持紧密的同志情谊,他们是唯一继续工作的队伍。……我相信他 们值得尊重,我迟早会加入共产党;之所以现在不这么做,是因为我仍想环游欧 洲,而共产党纪律严格,在其约束下我是没法环游欧洲的。"
一个月后,也就是12月,他再次给母亲写信,从这封信里可以明显看出,母亲曾 对他宣布最终要加入共产党的想法提出了警告。他在信里对母亲说:"我有两种 途径做成你害怕的事情。正面途径,直接说服你;负面途径,对你说谎。我采用 第二种途径的时候立刻意识到应该使用第一种途径。外国佬……对待美洲的方式 越来越多地激起了我内心的愤怒,可是同时,我也研究了他们行动背后的原因, 我发现这里头很有学问。后来就发生了危地马拉事件。"
他写道,在看到危地马拉的情况后,加深了他从某一刻开始信仰的信念。"在我 离开理智道路的那一刻,选择了某种类似于信仰的东西,我甚至没办法粗略地告 诉你,因为这条路很长,会走很多弯路。"确实如此。虽然家人给了他很多警告 ,但埃内斯托现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宣布自己转变了。他是一名共产主义 者
1955年开始了,埃内斯托没有多大改变。他的现实状况是一个拿着医学学位的阿 根廷年轻流浪者,在外国苦苦寻找工作。他和伊尔达之间的关系起起落落,不过 在新的一年里达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因为埃内斯托现在又偶尔需要向伊尔 达借款了,如同他在日记里写的,为了满足他"对女人的急迫需求"。现在,他 意识到伊尔达可以同时满足他的这两样需求。
现在,约有12名左右参与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的古巴人来到了墨西哥城。几个住 在古坦伯格大街的出租屋内,尼科·洛佩兹和卡利斯托·加西亚分别离开了市中 心的加尔维斯顿酒店。他们与这次行动的非正式领导人玛丽亚·安东尼亚·冈萨 雷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在医院和尼科·洛佩兹恰巧碰面,埃内斯托和他以 及他的同志也进行了断断续续的联系,他逐渐见到了更多的新面孔。他雇用了其 中两个人,塞维利诺·罗塞尔和费尔南多·马尔格雷斯,帮他冲洗为"拉丁社
照的第二届泛美运动会的照片。另一个叫何塞·安赫尔·桑切斯·佩雷斯的人刚 从哥斯达黎加来,和埃内斯托同住一个旅馆
就在运动会开始前,桑切斯·佩雷斯把埃内斯托介绍给玛丽亚·安东尼亚。由于 埃内斯托和尼科·洛佩兹、卡利斯托·加西亚以及其他古巴人很熟悉,所以被接 纳了。埃内斯托也很快和玛丽亚的丈夫迪克·麦德拉诺混熟了,开始频繁往来
与此同时,伊尔达急于和埃内斯托再续前缘,因为他们在最近一次争吵后就断了 联系。"我决定了,我想埃内斯托,我要挽回,"她写道,"我应该采取主动
"米尔娜·托雷斯从加拿大来到墨西哥,她决定嫁给男友阿姆伯托·皮内达,他 在危地马拉逃亡几个月后来到了墨西哥。伊尔达的机会来了。"我让她陪我去古 巴人住的出租屋,我知道埃内斯托经常在那儿冲洗照片。"这次见面给了伊尔达 想要的开端。埃内斯托同意来看她,如她所想,重续前缘
泛美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坏消息传来了,拉丁社马上要关门了。而它的破产也给 埃内斯托带来一大笔收入。他计算过,新闻社欠他5000比索。他写道:"有了这 笔钱,就可以付清我的债务,环游墨西哥。"埃内斯托焦急地等待着这笔钱,可 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带走了一台新闻社的相机
在"科研"方面,埃内斯托开始取得了一些进展。因为怕被两年的合同拴住,他 拒绝了一个去美国和墨西哥边境上的新拉雷多市工作的机会。在4月9日的信里, 他拒绝了舅妈贝亚特里斯帮他找的一份在药学实验室的工作
"尽管我不停流浪、不拘小节,还有其他很多缺点,我却有明确深厚的信念。这 些信念让我不能接受你所说的那份工作,因为这些地方是小偷的巢穴,而且是最 坏的那种小偷,他们拿人们的健康来做交易,我应该保护人们的健康……我很穷 ,但是很诚实。"
4月份,埃内斯托到瓜纳华托省的里昂市参加一个过敏症研讨会。他提交了一份论 文,得到了马里奥·萨拉扎尔·马兰的好评。萨拉扎尔·马兰是埃内斯托就职的 全科医院的老板,之后,他邀请埃内斯托到全科医院做实习医生,另外还提供了 一份闲职,让埃内斯托开展新的过敏症研究
5月份,埃内斯托开始在全科医院实习。他的工资不多,一个月只有150比索,可 以免费吃住和洗衣服。目前,这份工作至少能满足他的基本生活需求。他在一封 给母亲的信里写道:"如果不是朋友的慷慨,我已经在警察死亡登记簿上了,死 因是饥饿。 "对于工资他不是很在意:"钱是有趣的奢侈品,可是除此之外,什 么都不是。"
伊尔达提出要给埃内斯托钱,让他维持生活,遭到了他的拒绝。可是不久后,伊 尔达邀请埃内斯托搬进她与卢西拉·贝拉司克斯同住的公寓,他同意了。这两个 女人刚刚搬进一个新公寓,伊尔达也在联合国的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经济委 员会找到了一份临时的工作
对埃内斯托而言,和伊尔达住在一起,不但意味着解决了吃住问题,而且也让他 的社交圈子扩大了。伊尔达在墨西哥的流亡者团体中认识很多人。其中包括著名 的古巴流亡者劳尔·罗亚,《人道主义》杂志的编辑;波多黎各流亡者胡安·胡 阿尔布· 胡阿尔布,《人道主义》杂志的编辑;年轻的秘鲁律师路易斯·德拉· 普恩特·尤塞达,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左翼青年团领袖;劳拉·梅内塞斯,波多黎 各独立斗士佩德罗·阿尔比祖·康珀斯的妻子
埃内斯托和波多黎各人的关系尤其好,他开始和伊尔达一起拜访他们,跟他们讨 论拉丁美洲的政治,特别是波多黎各的独立问题,他对这一事业抱有强烈的共鸣 。
埃内斯托和伊尔达开始过起波澜不惊的平淡生活,但他们很开心。他们见朋友, 偶尔去看电影,一起在家做晚饭。卢西拉常常在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他们俩在 看书,通常是经济类的书籍
在古巴,政治事件的步调开始加快。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巴蒂斯塔在上一年11 月的总统大选中获胜,1月份,美国副总统理查德·尼克松访问古巴以示庆贺。4 月,中情局局长杜勒斯到访哈瓦那并与巴蒂斯塔会面。杜勒斯敦促巴蒂斯塔成立 了一个特别警察情报局,应对共产主义在美洲扩散的威胁。于是,在中情局的资 助和建议下,"共产主义活动抑制局"得以成立。很快,这个机构就恶名昭著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不管是杜勒斯还是中情局哈瓦那站的站长在筹建共产主义活 动抑制局的时候,都没把菲德尔·卡斯特罗放在心上。5月,菲德尔·卡斯特罗、 他的弟弟劳尔以及其他18名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的参与者在一次特赦中被释放
巴蒂斯塔不是当时拉丁美洲大陆上最恶劣的独裁者。邻国多米尼加共和国的拉斐 尔·特鲁希略从20世纪30年代起就对国家实施绝对的独裁统治。多米尼加的首都 圣多明各被更名为"特鲁希略市"。"上帝在天堂--特鲁希略在人间","托 特鲁希略的福,我们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到处的标牌都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与特鲁希略相比,巴蒂斯塔简直就是政治界的优秀青年。他曾经在20世纪40年代 登上过总统的位子。那时,他通过公平选举赢得总统职务,和古巴共产党党派人 民社会党联合执政。随后,古巴的政权落到了格劳·圣马丁和卡洛斯·普里奥· 索卡拉斯的手中。1952年,巴蒂斯塔通过政变结束了卡洛斯·普里奥·索卡拉斯 的统治。现在,尽管巴蒂斯塔的统治地位在华盛顿看来通过大选合法化了,可是 在被剥夺了权利的古巴政治党派、学生、城市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眼中,他是个 篡夺政权的独裁者,夺走了他们通过宪法改革社会、创造真正的古巴民主体制的 希望
在以菲德尔·卡斯特罗为代表的新一代的古巴民族主义理想主义者看来,巴蒂斯 塔就是个皮条客,把国家出卖给堕落的外国人;美国海军仍然在关塔那摩海湾出 现,这让他们更加愤怒
菲德尔·卡斯特罗希望改变自己的国家,被监禁的日子让他的意志更加坚定。5月 15日,他走出监狱大门,丝毫不领情,而且斗志昂扬。媒体报道中说,他完全没 有一丝歉意,而且发誓要继续斗争,反对巴蒂斯塔的"专制统治"
此时,他的行动组织有一个十分坚实的内核,大部分由怀有改革思想的古巴中产 阶级专业人士组成,他们因为仇恨巴蒂斯塔而团结在了一起。除了少数几个人, 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的参与者都不是共产党人,而是来自人民党青年团的激进分 子,1951 年该党领袖埃德华多·奇巴斯自杀身亡后,菲德尔·卡斯特罗就成为了 该党的领袖人物
通过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卡斯特罗证明他不只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卡斯特罗 的追随者都是民族主义者,深受何塞·马蒂传奇故事的影响。何塞·马蒂是古巴 独立的倡导者,1895年,在一次抗击西班牙殖民军队的战斗被击落马下
在这个队伍里还有人隐藏了马克思主义者的身份,如尼科·洛佩兹、卡利斯托· 加西亚和卡斯特罗的弟弟劳尔。卡斯特罗在公开场合是反共产主义的,可是已经 有迹象显示,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机会主义者,他将来正是以此著称的。他 把各种政治立场的人聚集到一起,帮助他实现目标。账可以以后再算,现在正要 发动一场艰难的战斗,他需要利用它能获得的一切帮助
卡斯特罗的组织被命名为"7·26运动",可是到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个秘密组织, 知道它的只有卡斯特罗最亲近的追随者。在公开场合,卡斯特罗否认自己有建立 政党的计划,而且极力表示自己对人民党的忠诚。实际上,卡斯特罗的计划是在 去墨西哥之前利用他在古巴的获释建立起支持他的基础,为下一步斗争做好准备 ,下一步斗争即进行游击战,把巴蒂斯塔赶下台,让他自己的政党掌权
尼科·洛佩兹和卡利斯托·加西亚利用巴蒂斯塔特赦返回哈瓦那与他们的领袖见 面,帮助他部署战略。他们离开墨西哥的两天前,埃内斯托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信的开头提到了他的过敏症研究,然后他开始闲谈未来的旅行计划,神不知鬼不 觉地提到他"可能会去古巴"。
不过,当听说7月初有艘船要去西班牙的时候,他打算放弃所有计划,抓住这次机 会。他也被告知,如果支付部分旅行费用,他就可以参加即将在中国举行的共产 青年大会。虽然去参观"毛泽东的地盘"很诱人,可是欧洲的吸引力更强。最终 ,他留了下来,来往于"病房、实验室和图书馆之间,做些英语翻译"
同时,埃内斯托焦急地关注着阿根廷的消息。6月16日,阿根廷海军利用贝隆和天 主教会之间日益激烈的矛盾进行了一次血腥突袭,试图推翻贝隆政权,几百名市 民死在轰炸总统府的炮火之中。海军的计划最终失败,不过贝隆的地位也因此次 动乱而被撼动,阿根廷萦绕着紧张的不确定气氛,贝隆的统治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哈瓦那的政治气氛也迅速恶化。自从获释后,卡斯特罗一直忙着为他 的组织招募新成员,而且不断地在媒体上痛斥巴蒂斯塔。6月12日的夜里,11名全 国代表在哈瓦那旧城正式成立了以菲德尔·卡斯特罗为首的"7·26运动"组织
学生和卡斯特罗政党内的好战分子开始对警察的暴行实施报复。一名归国的流亡 者被杀。整个哈瓦那受到一连串炸弹的袭击。卡斯特罗指责政府任由暴力横行, 政府指控劳尔·卡斯特罗放置了其中一个炸弹,而且签发了他的逮捕令。卡斯特 罗在公开场合指控政府密谋杀害他和他的弟弟。警察禁止卡斯特罗通过广播发表 言论,7月16日,警察又查封了《大道报》,这是卡斯特罗发表言论的主要媒体渠 道
卡斯特罗意识到没有多少行动时间了,他命令劳尔逃到墨西哥,为他自己去墨西 哥做好准备。劳尔在古巴的墨西哥使馆寻求避难,在那里躲避了一周后,他于6月 24日飞往墨西哥城。他直接去了玛丽亚·安东尼亚的家。等待与他见面的人之中 也包括埃内斯托·格瓦拉
在一番对话后,两个人立刻打得火热。首先,他们在思想上很相近。劳尔比哥哥 卡斯特罗小5岁,是马克思主义者,他在哈瓦那大学加入了古巴的共产主义青年团 ,帮助编辑其刊物《箭》。劳尔显然已经从尼科·洛佩兹那里听说过埃内斯托了 ,尼科在回到哈瓦那后一直跟他和卡斯特罗待在一起
劳尔抵达后不久,埃内斯托邀请他去伊尔达和卢西拉的公寓共进晚餐。虽然埃内 斯托在日记里没有提及这件事,但伊尔达在她的回忆录里写道她立刻喜欢上了劳 尔,认为他对革命如何进行以及革命的目的和对象都十分明确。伊尔达还写道: "他答应只要卡斯特罗抵达墨西哥,他就带他来我们家。从那以后,他每周至少 来我们家一次,埃内斯托几乎天天跟他见面。"
何时苏联参与到了古巴革命中,这是多年来一直不为人知的秘密。"参与"这个 词的语气可能太过强烈,菲德尔 ·卡斯特罗的革命者最早是在1955年夏天和苏联 官员在墨西哥城接触的
27岁的苏联外交部官员尼古拉·列奥诺夫也在墨西哥城,劳尔在两年前跟他相识 并成为朋友。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劳尔回到哈瓦那的时候,几周后,劳尔就参加 了蒙卡达兵营的袭击行动,被捕入狱,而那时列奥诺夫正前往墨西哥的苏联使馆 任职,并在自治大学学习西班牙语。现在机遇又让尼古拉·列奥诺夫和劳尔·卡 斯特罗重新聚到了一起
据列奥诺夫说,一天他在街上购物的时候偶然间碰到了劳尔·卡斯特罗。劳尔很 高兴再次遇见了他,他把玛丽亚·安东尼亚家的地址留给列奥诺夫,邀请他过去 玩。在未事先告知使馆的情况下,外交人员是不允许与任何社会人员接触的,不 过列奥诺夫违反了这条规定,去了玛丽亚·安东尼亚的家。他在那里认识了埃内 斯托·格瓦拉
列奥诺夫说:"他正作为医生为劳尔治疗,劳尔得了流感。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 象是他是个快乐的人,爱开玩笑;实际上,他治疗劳尔的办法就是让他高兴起来 ,给他讲奇闻逸事、讲笑话……
在相互介绍后,埃内斯托和列奥诺夫开始交谈。列奥诺夫说格瓦拉对苏联的生活 充满好奇--"他们如何思考?他们如何生活?"列奥诺夫没有回答他的所有问 题,而是提出要给他一些苏联著作读,如果读过之后还有问题,他们再探讨。埃 内斯托同意了,跟他要了三本书:一本是关于苏联内战的书,一本是《钢铁是怎 样炼成的》,一本是关于二战时期一名苏联飞行英雄的书。几天后,格瓦拉到大 使馆拿书,他们再次交谈。"这次是作为朋友。"他们都希望保持联系,列奥诺 夫把名片给了埃内斯托。列奥诺夫说这是他们在墨西哥最后一次见面。
第十一部分 "上帝和他的新右手”
7月7日,卡斯特罗抵达墨西哥。几天后,劳尔和埃内斯托在玛丽亚·安东尼亚家 见到了卡斯特罗。在聊了一阵之后,埃内斯托、卡斯特罗和劳尔一起去外面的饭 馆吃晚饭。几个小时后,菲德尔·卡斯特罗邀请埃内斯托加入他的游击组织,埃 内斯托当场同意。
那年夏天,埃内斯托在日记里写道:"与菲德尔·卡斯特罗相识是一个具有政治 意义的时刻,他是古巴革命者,年轻、睿智、非常自信、勇气非凡。我觉得我们 意气相投。"
7月7日,卡斯特罗抵达墨西哥。几天后,劳尔和埃内斯托在玛丽亚·安东尼亚家 见到了卡斯特罗。在聊了一阵之后,埃内斯托、卡斯特罗和劳尔一起去外面的饭 馆吃晚饭。几个小时后,菲德尔·卡斯特罗邀请埃内斯托加入他的游击组织,埃 内斯托当场同意
古巴人已经开始用"切"来称呼埃内斯托了,他成了古巴人的医生。虽然这时卡 斯特罗的野心勃勃的计划还只是刚刚开始,可这正是埃内斯托梦寐以求的事业
埃内斯托·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天生有着相反的个性。卡斯特罗是完美的 政治动物,浑身洋溢着自信。卡斯特罗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他在家里9个孩子 中排行老三。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十分好胜,脾气暴躁,在上 大学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炮筒子
格劳·圣马丁和卡洛斯·普里奥·索卡拉斯担任总统期间,古巴政府以高度腐败 、为非作歹和警察的残暴著称,卡斯特罗投入了学生政治活动,借助古巴民族英 雄何塞·马蒂的名义提倡廉洁政府、学生权利和社会平等。1947年,议员埃德华 多·奇巴斯建立人民党,参与竞选,与格劳·圣马丁争夺总统职位,卡斯特罗参 加了这个新党派的青年团;不久后,卡斯特罗就被很多人视为奇巴斯的继承者
卡斯特罗也是激烈的反帝国主义者,加入了几个学生团体,宣传反帝思想。他也 意识到,美西战争后,古巴被美国军队占领,现在古巴实际就是美国的新殖民地 。1949年,在美国水兵冲何塞·马蒂塑像撒尿事件发生后,卡斯特罗组织了到美 国使馆门前抗议的活动,遭到古巴警察的殴打。1951年,他和弟弟劳尔都公开反 对普里奥政府派兵到朝鲜参与"美国人的战争"
菲德尔·卡斯特罗对"美国佬"恨之入骨,美国人把独立的古巴变成了"伪共和 国",而且任由腐败的独裁统治在古巴扎根。卡斯特罗同时认为美国应该为依赖 出口的古巴种植园经济负责,这种经济给地主阶级带来财富,却让工人们陷入贫 困。美国承认了巴蒂斯塔政权并使其统治合法化,这更加坚定了卡斯特罗的决心 ,他要终结美国对古巴的影响
菲德尔·卡斯特罗一直把自己想成古巴未来的领袖。在学校,不论参加任何活动 ,他都会让自己成为同辈中无可争议的佼佼者,他在小学诗歌比赛中得第一,在 中学篮球队当队长,在大学赢得学生政治团体的认可
他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讨价还价和耍手腕的能力,而这些正是在政治上获得成功 所必须的,他还懂得如何机警地装聋作哑
这些人格特质显示出他和埃内斯托·格瓦拉之间的明显差异,而格瓦拉是未来站 在他右手边的人。在格瓦拉看来,政治是社会变革的途径,驱动他的是社会变革 而不是权力本身。他不像卡斯特罗那样好斗,卡斯特罗已经将这一点转化成了他 的力量之源。埃内斯托的家族有贵族血统,虽然已经家道中落,可他仍是带着社 会优越感和自信长大的。格瓦拉一家可能是阿根廷上流社会的异类,但他们仍然 属于上流社会。不管埃内斯托如何否认他与生俱来的权利,如何切断与家庭的联 系,这些刻在他身体里的东西是不可磨灭的
埃内斯托·格瓦拉当然有很强大的自我,不过没有到菲德尔·卡斯特罗那种令人 生畏的程度。在一大群人中,格瓦拉往往会躲在后面观察和倾听,而菲德尔·卡 斯特罗一定会掌握局面,被公认某个话题的权威,不论这个话题讨论的是历史、 政治还是动物饲养
由于患有哮喘,格瓦拉总是特别在意自己身体上的缺陷,可是结实的卡斯特罗认 为自己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不足。卡斯特罗虽然不是天生的运动员,可是他认为只 要下定决心就能取胜,结果也往往如此。最重要的是,他有赢的渴望。对埃内斯 托来说,在年轻的时候能玩橄榄球,参加其他运动,被接纳成为队伍的一员,就 是一种成就,他渴望的是同志情谊,而非领导地位
卡斯特罗比一般人高,留着不适合他的小胡子,长着一张胖胖的脸。他喜欢美食 ,也喜欢烹调美食。埃内斯托比卡斯特罗小两岁,与卡斯特罗相比,他较矮较瘦 ,眼神总能让人联想到舞台演员或者诗人。这两个人的很多身体特征也反映了他 们的人格差异:卡斯特罗,无意识的自我纵容;埃内斯托,哮喘给他带来自律。
除开诸多的不同,埃内斯托和卡斯特罗也有很多相同的特质。两个人都是大家庭 里得到极度宠爱的男孩;对自己的外表都不在意;性欲旺盛,不过对他们来说, 爱情并非人生的首要目标。两人都有拉丁美洲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认为女性天 生就柔弱,鄙视同性恋行为,敬佩勇于行动的人。两个人都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 超越生命的使命感。两个人都想进行革命。在相识时,两个各自都想直接参与他 们那个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不过受到了阻碍和挫折,他们还有着共同的对手- -美国
对埃内斯托来说,菲德尔·卡斯特罗显然拥有很少见的个性,他坚信自己最终会 赢得胜利,这让他的个性更为突出。如果说在政治上卡斯特罗不像埃内斯托那样 相信社会主义是应该遵循的正确道路,那么至少他表现出有着相同的目标。这种 可能性仍然是存在的。他周围的人,包括埃内斯托·格瓦拉在内,相信菲德尔· 卡斯特罗的革命会遵循社会主义的道路
见过卡斯特罗后,埃内斯托对伊尔达说:"尼科在危地马拉对我说的话是对的, 他说如果在马蒂之后什么人能做些有利于古巴的事,这个人就是菲德尔·卡斯特 罗。他会掀起革命。我们的见解一致。……我只会全力支持像他那样的人。"他 承认卡斯特罗让游击战士在古巴防卫森严的海岸线登陆是个"疯狂的主意",不 过他觉得不管怎样,他都一定会支持卡斯特罗
为了向他的新朋友、新同志表达敬意,埃内斯托请伊尔达和卢西拉为卡斯特罗准 备一场晚宴,同时他也邀请了劳拉·阿尔比祖·康珀斯和胡安·胡阿尔布。那天 晚上,卡斯特罗充分展现了他的三个特质,后来他也以这些特质著称:让其他人 无止境地等待,他的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和一连数个小时滔滔不绝的能力。伊尔 达对他印象深刻,认为他具有一个伟大领袖的魅力和个性。用完晚餐后,伊尔达 克服自己的敬畏之情,问卡斯特罗,既然他的斗争是在古巴,为什么他要呆在墨 西哥。"他回答道:'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会解释的。'卡斯特罗的回答持续 了4个小时,说明了古巴的形势,还简要介绍了他的武装革命计划。"
几天后,埃内斯托告诉伊尔达他打算加入古巴的起义活动。不久后,伊尔达告诉 他,她怀孕了
7月26日,为了纪念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两周年,卡斯特罗在一所公园里组织了一 次纪念仪式,他和其他几名拉丁美洲流亡者在仪式上发表了演说。之后,他们聚 集到一栋房子里,在那里卡斯特罗给大家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蛤蜊意大利面
在吃晚饭的时候,埃内斯托安静地坐着,没说多少话。卡斯特罗发现了他的寡言 ,于是大声说道:"嗨,切!你那么安静,是因为你的管理员在这儿吗?"他指 的是伊尔达。伊尔达写道:"显然卡斯特罗知道我们正计划结婚,所以才开了这 个玩笑。我这才意识到他们一起聊了很多。我很清楚地知道,埃内斯托只有觉得 放松的时候才会健谈,他喜欢讨论。不过周围有很多人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内向 。"
实际上,埃内斯托正在思考他与伊尔达之间的困境。他已经决定跟伊尔达结婚, 毕竟这是体面的做法。可是他在日记里写道:"对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件喜事 ;对我而言,这件事让我心神不宁。我就要有孩子了,几天后我就要娶伊尔达了 。最终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虽然她希望能够维持一生,可是在我看来,只能是暂 时的。"
对于一个一直拒绝家庭生活而且刚刚找到一份可以追随的事业和领袖的人,结婚 生子当然来得不是时候。不过,埃内斯托还是屈服了。8月18日,他们在墨西哥城 一个郊外小镇的结婚登记处登记结婚。几个朋友和两个医院的同事见证了他们的 结婚仪式。劳尔·卡斯特罗也到场了,不过卡斯特罗指示他要保持低调,所以他 没在名册上签名。卡斯特罗怀疑他的行动受到巴蒂斯塔的秘密警察和美国联邦调 查局的监视,所以没有到场,不过他参加了结婚仪式后的聚会,在聚会上埃内斯 托准备了阿根廷式烤肉
婚礼后,埃内斯托和伊尔达搬出了和卢西拉合住的公寓,搬进了他们自己的公寓 。随后他们把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各自的父母。伊尔达写道:"我父母在回信里责 备我们没有事先通知他们,所以他们没能参加婚礼。他们还寄来了一张500美元的 银行汇票作为贺礼。"
差不多在同时,埃内斯托的一位老年哮喘患者玛丽亚的健康状况突然恶化了,他 在过去的一年里一直为她治疗。虽然埃内斯托尽了一切努力,她还是死了。他在 一首诗里表达了他的愤怒,他认为是社会的忽视把她逼死的。
在《老玛丽亚,你就要死了》这首诗中,这个濒死的女人代表了所有拉丁美洲被 压迫的穷苦人民。对埃内斯托来说,她成了瓦尔帕莱索的年迈妇女、丘基卡马塔 逃亡的夫妇和秘鲁被压迫的印第安人
现在,"红色复仇"的世界在埃内斯托的想象中沸腾着。他唯一可以发泄愤怒的 渠道就是写文章,偶尔讨论政治,以及对菲德尔·卡斯特罗革命计划抱以越来越 大的希望
卡斯特罗让人帮他印刷了他亲自撰写的宣传文章《致古巴人民的一号宣言》,并 命人将印好的传单偷运到古巴,8月16日在奇巴斯的墓边散发。宣言宣告"7·26 运动"组织的成立,称该组织是旨在恢复古巴民主和公正的革命组织。宣言还逐 条列出了卡斯特罗的改革主张:消灭封建的庄园土地所有制,把土地分给农民; 公共事业国有化;减少强制性租金,实施雄心勃勃的住房、教育、工业化和农村 电气化计划等等,几乎包括了古巴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大体上,该宣言宣扬强制 实施激进措施,将古巴转变成为更加人性化的现代社会
卡斯特罗在军事战略的制订方面也有进展。他决定未来他的队伍将在古巴最南端 海岸的一块单独延伸出来的地方登陆,这片土地向内陆升起,形成马埃斯特腊山 脉。就在这里,在奥连特省的群山中,卡斯特罗将开始他的游击战。这里也是何 塞·马蒂开始抗击西班牙人的地方。除了其象征意义,选择这里还有战略上的原 因:这里靠近古巴第二大城市圣地亚哥。卡斯特罗的地下组织领导人弗兰克·帕 伊斯在圣地亚哥建立了办事处。一旦他的人登陆并进入山区,圣地亚哥就能够为 他们提供战争所需的资金、情报、武器和人员
组织里的人设法为卡斯特罗弄到了急需的海岸图。负责协调进攻计划的佩德罗· 米利特亲自到现场挑选可能的登陆地点,9月,他把海岸图带给在墨西哥的卡斯特 罗,讨论战略部署。同时,组织的各个小组也在挑选未来的战士,米利特负责将 选中的人员带到墨西哥进行军事培训
至于有谁来培训这些未来的战士,卡斯特罗已经接触了一个有经验的人--参与 过西班牙内战的古巴籍独眼老兵艾尔伯托·贝尤。他已经从军队退休,在墨西哥 的一所大学任教并经营了一家家具厂。贝尤是西班牙军队的职业军人,拥有丰富 的游击战经验。后来,他还在加勒比地区和中美洲地区的几场战争中做过咨询和 培训工作,并根据这些经历写了一本书,《加勒比风暴》。贝尤似乎正是卡斯特 罗需要的人
下一步,卡斯特罗准备在佛罗里达、纽约、费城和新泽西的古巴移民中演讲并筹 集资金。他的朋友,人民党领袖胡安·曼努埃尔·马尔克斯在美国很有人脉,将 和他一起进行此次活动。同时他也向身在古巴的全国代表委员会传达了筹集资金 的信息,而且给出了约束组织成员责任和义务的新规定
现在,古巴人已经非常熟悉这个被他们叫做"切"的人了,他们已经认识了"切 "的性格,最初让他们恼火的人格特质就是他的自以为是。当卡斯特罗的财务官 耶稣·蒙塔内·欧罗普萨带着新婚夫人梅尔巴·埃尔南德斯从哈瓦那来到墨西哥 时,他带着她到全科医院去见"切"。格瓦拉看了一眼梅尔巴,她刚从飞机上下 来,仍然盛装打扮,戴着首饰。格瓦拉直白地对她说,戴着这么多首饰的人不可 能是革命者。他说:"真正的革命者装饰他们的内心,而不是外表。"头一次见 面就被格瓦拉这样批评,埃尔南德斯对他印象不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在进一 步了解他后,她的看法改变了。她意识到他批评甚至冒犯别人的同时,对自己也 很严厉。埃尔南德斯从此之后减少了首饰的佩戴
同时埃内斯托也通过爬山锻炼身体。他仍继续在实验室里进行过敏症研究
11月中,埃内斯托和伊尔达一起去齐亚帕斯和尤卡坦半岛参观玛雅遗址,伊尔达 已经显出了怀孕的身形。在委内瑞拉停留的5天中,最让埃内斯托高兴的是他在港 口发现了阿根廷的轮船,他想办法从船上要了几公斤马黛茶。伊尔达写道:"可 以想象埃内斯托有多高兴。喝马黛茶是他由来已久的习惯,他一直带着喝茶的工 具,长柄勺、嘴子和一个装热水的两升容量的保温杯。学习的时候,聊天的时候 ,他总是在喝马黛茶;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和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喝马黛茶 。"
埃内斯托一头扎进帕伦克的庙宇金字塔和浅浮雕中,把它们称为"奇迹"。他兴 奋地拉着身后疲惫的伊尔达在遗址上东奔西跑。"埃内斯托很高兴,想爬上每座 庙宇,"她写道,"我放弃了最后也是最高的一座。我半路停下了,一半是因为 我非常累,一半是因为我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他却不断催促我跟他一起爬,叫我 不要娇滴滴的。"最后,伊尔达既累又气,不愿再多走一步
在参观完乌斯马尔后,他们乘一艘小型货轮船返回委内瑞拉。伊尔达不想坐船, 可是埃内斯托开玩笑地安慰她说至少他们能"死在一起"。航行开始时还算顺利 ,可是第二天刮起了强劲的北风,埃内斯托高兴地写道,这让他们"跳起了舞
。可是伊尔达的描述就不那么高兴了:"几乎所有乘客都晕船了。我也觉得不舒 服。但是埃内斯托像个孩子。他穿着泳裤站在甲板上,从一头跳到另一头,随着 船的晃动保持着自己的平衡,给别人拍照,笑话别人尴尬的样子。"
伊尔达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埃内斯托不体贴,不负责任,她一点也不欣赏这一点 。伊尔达担心未出生的孩子,在剩下的旅途中一直待在自己的铺位上。后来,伊 尔达仍然认为他们一起经历了15天浪漫的旅程。可是,埃内斯托在关于这次旅行 的描述中却一次也没有提到过伊尔达
圣诞节前,卡斯特罗返回墨西哥。他的美国之旅和筹钱活动十分成功。他访问过 的几个地方都开办了"7·26运动"组织的分会和"爱国俱乐部"。他的影响力更 大了,他在古巴即将开始"革命",人们十分期待。菲德尔·卡斯特罗受到了此 行的鼓舞,回到墨西哥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圣诞节前夜,卡斯特罗做了一桌传统的古巴菜。切和伊尔达跟他在一起。伊尔达 说,卡斯特罗十分肯定地讲述了他对古巴未来的计划,卡斯特罗的话甚至可以让 她觉得可以看到这场战争结束并取得胜利的那个时刻
照他自己的话说,对菲德尔·卡斯特罗的革命来说,1956年是决定性的一年
1月和2月,卡斯特罗未来的战士们开始从古巴来到墨西哥城,他们被安置在城里 的6个安全房里。2月中,已经安置了20名左右的未来起义军战士。在严格的纪律 和保密措施下,他们的训练开始了。阿尔扎修·巴内加斯,一名墨西哥摔跤手兼 印刷工,负责训练他们的体能和耐力,带他们在市郊的山里拉练。一次,巴内加 斯发现切呼吸困难,拿着哮喘吸入器拼命呼吸。恢复过来后,他让巴内加斯不要 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甚至是卡斯特罗。他显然担心自己因为哮喘而被踢出这个 队伍
巴内加斯在一个朋友的健身房给这些人上"个人防卫"课。他教切和其他人"如 何击打能给对方带来最大的痛苦,如何踢打对方的下体,如何抓住对方的衣服把 他们摔倒在地"
艾尔伯托·贝尤开始在安全房里向这些人教授游击战理论。2月,一支精选出来的 队伍,包括埃内斯托·格瓦拉在内,开始在一家私人射击场进行射击训练。他们 训练的日子,射击场主人会停业,让他们进行秘密训练。在训练的时候,他们有 时还会用活的火鸡作为移动射击目标
埃内斯托和伊尔达在2月14日情人节搬进了一个更大的公寓,这个公寓和原来的公 寓在同一栋大楼里。就在那天夜里,伊尔达开始生产,第二天,孩子出生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出现了很多新情况,"他后来在日记里写道,"我只记 下最重要的一个:1956年2月15日,我做父亲了;伊尔达·贝亚特里斯是我的第一 个孩子。……我未来的计划还不明朗,不过我希望能够完成两个研究项目。今年 对我的未来很重要。我已经离开医院。我以后会写下更多细节。"
但是他没有接着写下去,这是这部日记的最后几行。3年前,埃内斯托在通过医学 考试和卡利萨·费勒一起上路后开始写这部日记。他本打算到委内瑞拉艾尔伯托 ·格拉纳多所在的麻风病院,跟他重聚。不过,他改变了方向,走上了革命道路 。
第十二部分 "我心中的神圣火焰”
就像孤立无援的水手最终看到地平线,看到获救的希望,重新振作的埃内斯托把 自己的全副精力投入到了古巴的革命事业中。为了减轻体重,他戒掉了原来早餐 常吃的牛排,晚餐吃肉、沙拉和水果。下午,他直接去健身房
但是,仅仅体格训练对埃内斯托还不够;他已经提前想到革命胜利的时候,他想 要掌握坚实的政治和经济理论。他加强了对经济学的学习,阅读亚当·斯密、凯 恩斯和其他经济学家的经典著作,同时也阅读毛泽东和苏联的文献,参加墨西哥 共产党的会议。他常常和安全房里的古巴人在晚上一起谈论古巴和其他拉丁美洲 国家的形势
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更加成熟了。埃内斯托把原来的哲学笔记重新编订成了30 0多页的一卷本,从最终稿可以看出他的兴趣面变窄了,而且对马克思、恩格斯和 列宁的著作也有了深入的研究
他开始过上了一种双重生活。不是完全信任的人,他一概不接触。他一再警告伊 尔达要小心她的朋友,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参与卡斯特罗的起义组织的消息。最 后,他让她不再与秘鲁美洲人民革命联盟的熟人见面,他对他们尤其不信任。除 了古巴人,他现在很少见其他人。空闲时间里,埃内斯托和孩子在一起。经过游 击技能的培训,他逐渐成为一名神枪手
切已经从人群中崭露头角。他个性坚强,与卡斯特罗和劳尔走得很近,很快在队 伍中取得了卓越的成绩,这无疑使得一些古巴被训人员最初对他们当中的这个"
外国佬"的反感更为加深。很多人背地里把他叫做"阿根廷佬",只有熟悉他的 人才叫他" 切"与此同时,卡斯特罗正在墨西哥城外找一个地方,让他的人马在更加保密的情况 下完成野外训练。钱已经开始从美国和古巴的支持者那里慢慢地汇集过来。现在 他有一些枪支,并且正在从一个墨西哥武器商安东尼奥·德尔·康德手里购买更 多武器。安东尼奥被派往美国购买武器,寻找适合卡斯特罗的"远征军"届时航 行至古巴的船
卡斯特罗显然希望进攻时间能和蒙卡达兵营袭击事件三周年的日子重合,也就是 7月26日。他公开宣誓要在 1956年开展革命斗争,近来的种种事件也提醒他,如果 他要保住革命这张王牌,就必须赶快行动。他正越来越多地面临各方面的对手
对手之一是前总统卡洛斯·普里奥·索卡拉斯。普里奥首先试了试水,在一次刺 杀巴蒂斯塔的计划中协助了新近成立的一个激进的地下学生组织"革命指挥部
,这次计划后来流产了,之后,普里奥利用特赦回到古巴。他公开拒绝使用暴力 ,宣布将通过法律、民主的手段反对巴蒂斯塔,试图以此扩大人们对他的支持
1955年秋是古巴的多事之秋,警察残暴地打击市民暴动,"革命指挥部"对警察 进行了数次武装攻击。年底,包括卡斯特罗的"7·26运动"组织在内的诸多反对 组织支持糖业工人进行了一次罢工,随后发生了更多的街头暴力事件。叛乱的气 氛正在扩散,反对势力的组织和联盟仍然不多,目前,巴蒂斯塔仍占据上风
卡斯特罗计划冲在前头。1956年3月,他公开宣布脱离人民党,指责其领导集团不 支持其普通成员的"革命意愿 "。这是一个聪明之举,这让他腾出手来推动自己 的革命,而无需对他想要取而代之的政党表示忠诚。现在,古巴反巴蒂斯塔阵营 中的每个人都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卡斯特罗将看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卡斯特罗担心遭人背叛,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在墨西哥的人马被分成几个小组 ,只在训练期间才见面,但禁止询问对方的信息。只有卡斯特罗和贝尤知道每个 安全房的位置。卡斯特罗还制定了违反规定的惩罚措施。对背叛者的刑罚是死刑
卡斯特罗有理由谨慎行事,因为他知道如果巴蒂斯塔想要他死,即便是在墨西哥 ,他也有办法实现这个想法
古巴紧张的政治氛围继续升温。4月,警察发现了一群军官正图谋要推翻巴蒂斯塔 的政权。一支"革命指挥部" 的战斗小队试图占领哈瓦那的一座广播电台,他们 失败了,在行动中,一名成员被枪杀。几天后,普里奥的"真正党"下属的一个 好战团体攻击了一些外省兵营,逼迫他们的领导人放弃和平对抗的立场。这些人 最后遭到屠杀。之后,政府大力镇压普里奥的政党,普里奥逃亡到迈阿密。
墨西哥,卡斯特罗手下的受训人员已经增长到40人左右。在卡斯特罗眼中,埃 内斯托在训练中不知疲惫,十分突出。一天,他把埃内斯托作为榜样,批评其他 人在训练中萎靡松懈。5月,在受训人员的一次互相评估中,队员们一致评价埃内 斯托有资格担任"参谋长一职"。对埃内斯托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开端;在新 同伴中,他赢得了渴望得到的尊重
5月,埃内斯托终于满足了自己一展演技的愿望,不过不是作为临时演员。贝尤和 卡斯特罗的心腹之一西罗· 雷东多在墨西哥城以东35英里的查尔科发现了一座农 场--圣米格尔农场。农场很大,农场内的辽阔土地和周围的山地是游击战训练 的绝佳场所。农场的主楼不大,不过农场四周围绕着高高的石墙,而且每个角上 还设有警卫塔楼。只有一个问题:农场主要价25万美元
在跟农场主艾拉斯莫·里维拉谈价的时候,贝尤称他是富有的"萨尔瓦多上校
的代理人,这位上校有意在萨尔瓦多之外的国家买一座大型农场。里维拉认为生 意上门了,相信了贝尤的说法,于是贝尤把格瓦拉扮演的操着外国口音的"上校 "介绍给了里维拉。里维拉分不出萨尔瓦多口音和阿根廷口音,他也怕提问冒犯 了大客户。这场戏成功了。里维拉同意对主楼进行必要的"修缮",达到"上校 "的标准,在此期间象征性地收取每月8美元的租金,修缮完成后进行交易。而修 缮活动将专门由为此而来的数十名"萨尔瓦多工人"进行
贝尤认可了这名阿根廷学生的才干,很器重他,后来他称格瓦拉是"所有人当中 最棒的游击队员"。5月底,他们和第一批受训者一起前往农场。埃内斯托跟伊尔 达告别,并对她说他也许回不来了
查尔科的训练更为艰苦。他们的总部是圣米格尔农场围墙内的建筑,可是大部分 时间,队员都待在两顶简易帐篷里,帐篷扎在附近树林丛生的炎热山地中,这是 为了让他们能够应对古巴的严酷环境。食物和水的供应都很短缺,贝尤和切带领 队员进行拉练和夜间行军。如果不在树林里行军拉练,就会安排模拟战斗或者站 岗放哨
这是切第一次整天和古巴人待在一起。一些人仍然讨厌他,把他看作外来者。现 在他是他们的直接领导了。他们发现切是个恪守纪律的人,不过除了担任医生的 职位外,他也参加拉练和训练
古巴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受过良好教育、出身名门的阿根廷医生十分邋遢。在城里 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他总是穿着劣质的衣服,根本没有"专业人士"应该有的样 子。而到了野外,他们发现他也不爱洗澡。据伊尔达说:"埃内斯托曾经笑话过 古巴人的洁癖。每天工作结束后,他们都洗澡换衣服。'那很好,'他说,'不 过在山里他们怎么办?到时能不能洗澡或者换衣服?'
一次,队员们中的一个人拒绝继续前进,抗议长时间行军、过多的纪律和食品的 短缺。面对这种挑衅行为,切命令这个人回营地。不服从命令是严重违反纪律的 行为,甚至可以对其执行死刑。卡斯特罗和劳尔立即得到了通知,从墨西哥城赶 来主持军事法庭审判。卡斯特罗兄弟提出执行死刑,把这个人称为"传染病", 必须在他感染其他同志前让他"终结"。虽然贝尤恳求饶他一命,他还是被判以 死刑,不过后来卡斯特罗原谅了他。虽然是切要求对此人实行军事审判的,但他 却反对对此人处以死刑。还有其他几次审判发生,其中至少有一个人最终被处决 ,因为他被发现是混在队伍中的间谍
6月初,第一支受训队伍返回城里,第二支队伍前往农场受训。14日,切庆祝了他 的28岁生日。一切看起来进行顺利,直到6月20日,墨西哥武装警员在墨西哥城市 中心的街上逮捕了卡斯特罗和两个随行人员。几天内,所有在墨西哥的组织成员 遭到了围捕。安全房遭到突袭,文件和武器被没收。得到警报,贝尤和劳尔躲了 起来,埃内斯托仍然担任农场的指挥工作。伊尔达的地址被卡斯特罗用来当作秘 密的投信地址,在被捕前她设法把卡斯特罗的信件和埃内斯托的较具煽动性的政 治文章藏了起来。她和孩子被扣留了一晚,经反复盘问之后她和孩子被释放了
卡斯特罗和他的同志被指控与古巴和墨西哥的共产党人勾结,密谋刺杀巴蒂斯塔 ,哈瓦那要求引渡他们。6月 22日,卡斯特罗获准公开发表一篇措辞谨慎的文章, 他否认了自己与共产党人有所谓的联系,并指出他和已故的反共产主义的人民党 领袖埃德华多·奇巴斯关系密切。与此同时,未被捕的劳尔和其他同志想方设法 为卡斯特罗组建辩护律师团。
在农场,切正为抵御警察突袭做准备。在将大部分武器转移到新的藏匿地点后, 他和12名同志等待着警察的到来。6月24日,警察来了。为了避免冲突,卡斯特罗 让切和队员投降。切服从了命令,他被带到内政部位于米格尔·舒尔茨大街的监 狱,跟他的同志们关在一起
从墨西哥警察给埃内斯托拍的嫌疑犯照片上可以看出,他表情坚定,胡子刮得很 干净,可是头发蓬乱。照片下面的刑事犯登记表上记录着他的名字、出生日期、 出生地、本地住址和体貌特征;而他被正式指控的罪名是签证过期、逾期滞留
下面还写着一行申诉信息:"他说他是游客。"
6月26日,埃内斯托在第一次笔录中只承认了警察已经掌握的和他有关的一些信息 。同一天,墨西哥的一份亲政府的报纸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他们被捕的消息。第二 天的跟踪报道说"更多据说曾经得到过共产党帮助的古巴密谋者被捕"。报道说 格瓦拉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和巴拿马的其他国际性政治活动中出现过,他被认为与 共产主义有密切的联系,是古巴密谋者和某国际共产主义组织之间的主要联系人
媒体不断吹风的同时,卡斯特罗的人正为了解救他努力工作着。卡斯特罗的律师 朋友胡安·曼努埃尔·马尔克斯从美国飞抵墨西哥,还雇用了另外两名辩护律师 。7月2日,法官签发了卡斯特罗的释放令,可是内政部扣住了这道释放令。卡斯 特罗命人贿赂高层政府官员,可是失败了。被逮捕的人开始绝食,7月9日,21人 获释,几天后,又有几人获释。但是,卡斯特罗、切和卡利斯托·加西亚仍然被 关在牢里
虽然警察透露的小道消息和报纸上耸人听闻的标题显示他们参与了阴谋活动,不 过官方消息说他们仅仅因为违反墨西哥移民法的罪名而被拘留。同时,墨西哥和 古巴官员在幕后也对如何处置他们产生了争议
警察试图发现更多关于埃内斯托·格瓦拉的信息。在7月的第一周,他被讯问了数 次。令人费解的是,他和盘托出,但这些证词从未公开过,不过副本被保存了下 来。这些被精心保存的文件副本显示埃内斯托公开承认信仰共产主义,宣布他的 信仰需要进行武装革命斗争,不只在古巴,而且要在整个拉丁美洲
卡斯特罗火冒三丈。切天真地述说着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把自己定义为革命 者,秉承了西方的民族主义精神和民主传统。可是既然共产主义威胁能够撼动艾 森豪威尔政府对巴蒂斯塔政权的支持,任何关于卡斯特罗或他的追随者要将古巴 转变成共产主义国家的证据都能让他的革命在未开始前就夭折。在这样的背景下 ,切的话是非常鲁莽的,因为他的话正好给卡斯特罗的敌人们提供了所需要的"
弹药"7月15日的第二次公开声明中,卡斯特罗指责美国大使馆向墨西哥政府施压,阻止 他获释。他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他是对的--美国的确要 求墨西哥不要释放他。因为古巴领导人威胁说如果卡斯特罗获释,他们就会抵制 7月22日在巴拿马举行的美洲各国总统高峰会谈,而美国显然想让各国总统都参加 这次会谈
虽然如此,卡斯特罗仍力求万全,他努力撇清自己跟共产主义的关系。他称这样 的说法"很荒唐",并指出巴斯蒂自己过去就曾经和人民社会党合作过,还提出 "联邦安全管理局的古提埃拉斯·巴里奥斯上尉"可以作证,他与"共产主义组 织"没有任何关系
古提埃拉斯·巴里奥斯是墨西哥秘密警察的第三号人物,卡斯特罗和这个比他小 两岁的墨西哥警官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尽管两人都没透露他们协议的细节,但 这个墨西哥警官的援手显然是卡斯特罗最终获释的关键因素。
为什么古提埃拉斯·巴里奥斯要帮助卡斯特罗?在多年后的一次采访中,他承认 从一开始他就"同情"卡斯特罗。"首先,我们是同辈人,其次,因为他的理想 和信念。他一直是一个魅力十足的领袖。那时,对他而言,要么赢得革命活动的 胜利,要么死亡,除此之外,显然再无其他选择。……我从没把他看成罪犯,而 是认为他心怀推翻独裁统治的理想,他的罪行就是违反了我国的(移民)法。"
古提埃拉斯·巴里奥斯也很不喜欢美国爱管闲事的态度。在后来担任秘密警察局 长的30多年生涯中,他还保护了很多其他拉丁美洲流亡革命者,包括几个在华盛 顿的通缉名单上挂名的人
卡斯特罗没有在7月16日获释,而是一直被拘留到巴拿马高峰会议之后。巴蒂斯塔 参加了会议,并在7月22日签署了联合声明。该声明承诺西半球国家将遵循亲西方 的政治和经济发展轨迹。当艾森豪威尔和军事独裁者们接触的时候,卡斯特罗的 律师们与拉萨罗·卡德纳斯见了面,他是墨西哥前总统,也是墨西哥土地改革的 设计者。卡德纳斯同意运用他的影响力帮助卡斯特罗。这一招奏效了,卡斯特罗 最终在7月24日获释,条件是他必须在两周内离开这个国家
与预计的一样,只有切和卡利斯托·加西亚仍被关在监狱里,官方的理由是他们 的移民情况更加"复杂"。但是对切而言,他的共产主义信仰无疑有更大的关系 。加西亚没有被释放是因为他是在墨西哥非法居留时间最长的,他从1954年3月就 开始了非法居留。他们两人面临被引渡的危险,可是切拒绝了危地马拉朋友在背 后通过外交途径帮他摆脱牢狱之苦。切的一个叔叔刚好是阿根廷驻哈瓦那大使, 伊尔达想利用他让切获释。伊尔达说:"卡斯特罗同意了,可是当我们把这个想 法告诉埃内斯托的时候,他说:'绝对不要!我想要得到和古巴人一样的待遇。'
当切还被关在监狱里的时候,卡斯特罗迫于压力必须行动。墨西哥不再安全了, 墨西哥警察和巴蒂斯塔的密探都可能对他发动攻击。为了防范,他已经将人员打 散,把大部分人送到离墨西哥城很远的偏远地区等待事情的进展。得知卡斯特罗 很紧急,切让卡斯特罗只管行动不用管他,可是卡斯特罗向他发誓,"不会扔下 "他的。这种无私的姿态让切一生难忘,他后来写道:"为了把我们弄出墨西哥 监狱,不得不花费宝贵的时间和金钱。卡斯特罗对待手下人的尊重态度是他赢得 手下人狂热的忠诚的关键。"
8月中,在被关押了57天后,切和卡利斯托·加西亚获释了,他们的自由显然是卡 斯特罗通过贿赂换来的。跟之前被释放的其他同志一样,切和卡利斯托获释的条 件是他们必须在几天内离开墨西哥。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转入了地下。切首先回 家安排个人事宜,看自己的孩子。在这三天里,伊尔达发现他常常坐在孩子的婴 儿床旁,大声地给她背诗,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随后,他再一次走了
根据卡斯特罗的命令,他和卡利斯托前往墨西哥城外的伊克斯塔潘·德拉·萨尔 。他们用假名字在旅馆登记入住
在这段3个月的地下生活期间,埃内斯托曾经几次小心地返回墨西哥城,不过大部 分时候,是伊尔达周末来看他。埃内斯托现在全神贯注地研究马克思主义和革命 这两个主题。甚至伊尔达带着孩子来看他时,他也丝毫不松懈,不是向伊尔达灌 输"革命纪律",就是把他自己埋在政治经济学的书堆里
切和卡利斯托从委内瑞拉返回墨西哥城,他们搬进了新的营房。他们知道出发的 日子临近了;卡斯特罗拼命准备好一切事情,他让所有人都提供亲属信息,一旦 他们牺牲的话,方便通知家属
从获释后,卡斯特罗就一直马不停蹄。这是个满负荷的工作,涉及政治、安全、 资金筹集和后勤等诸多问题。除了转移人员,以防墨西哥的监视外,他还要和力 量越来越强的"革命指挥部"取得政治联盟。"革命指挥部"的领导人何塞·安 东尼奥·埃切维里亚在8月底飞抵墨西哥与他见面。在经过两天的马拉松会议后, 他们签订了一份名为《墨西哥章程》的文件,宣布两个组织互相承诺反抗巴蒂斯 塔政权。双方并没有实质的伙伴关系,不过双方同意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会通知 对方,而且一旦卡斯特罗和他的起义军登陆古巴,双方会配合行动。
几周后,40名新招募的人员从古巴和美国抵达墨西哥。由于失去了圣米格尔农场 ,他们必须在偏远的基地受训 --一个在美西边境南边的塔毛利帕斯,一个在委 内瑞拉。现在,卡斯特罗的总参人员大部分都来到墨西哥城和他会合,只有少数 地区领导留在古巴岛做接应。不过他的保险箱快空了,而且他仍然没有弄到登陆 用的船
9月,卡斯特罗秘密越过美国边境前往德克萨斯,与他的前敌人,前总统卡洛斯· 普里奥·索卡拉斯见面。普里奥与若干反巴蒂斯塔的阴谋有关,最近的传言说他 和多米尼加独裁者特鲁希略一起密谋进攻古巴,不过现在他同意为卡斯特罗提供 资金。也许他认为可以先支持卡斯特罗,让这个年轻的政治新星完成战争这项重 活,最终由他重新执掌政权,或者可能他只是把卡斯特罗看成他的反巴蒂斯塔运 动中的一种有用的牵制力量。根据那些参与安排此次见面的人说,不论普里奥的 动机是什么,卡斯特罗在这次见面后带回了至少5 万美元,后来还有更多的资金
而根据苏联克格勃一名官员的说法,卡斯特罗拿到的钱根本不是普里奥的,而是 中情局的。这名官员没有说明这种说法的来源,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么可以说明 美国情报局想要在早期拉拢卡斯特罗,以防他在反巴蒂斯塔的战争中获胜,巴蒂 斯塔已经四面受敌了。根据卡斯特罗的传记作者塔德·肖尔茨的说法,中情局的 确通过一个隶属于美国驻古巴圣地亚哥领事馆的特工向卡斯特罗的"7· 26运动
组织提供过资金,不过是在晚些时候,即1957-1958年期间
卡斯特罗接受普里奥的钱是冒着政治风险的,不过现在他别无选择。不管卡斯特 罗的钱从何而来,他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虽然有了资金的支持,可 是卡斯特罗仍然需要找到一艘船。9月底,他发现了一艘。这艘船名为"格拉玛号 ",是一艘 38英尺的机动快艇,船主罗伯特·埃里克森想要卡斯特罗同时买下他 在高尔夫波特港岸边的房子,船和房子加起来要4万美元。这艘船既不适合航海, 也不够大,不过卡斯特罗已经不顾一切了,他同意了埃里克森的条件。在支付了 部分定金后,卡斯特罗派了几个人住在这所房子里,监督"格拉玛号"的检修工 作
10月底,切和卡利斯托搬进一个更加靠近中心区的安全房。切继续在周末回家看 伊尔达,可是每次他都告诉她可能回不来了。这种不确定性和切即将离开的紧张 感折磨着伊尔达的神经,她变得越来越焦虑。为了提起她的精神,切告诉她,会 设法带她去阿卡普尔科进行一次短期旅行
正当伊尔达期待着这次旅行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消息,警察冲进了佩德罗·米利 特住的房子,没收了一些武器并逮捕了他。塞维利诺·罗塞尔找到切,说警察正 在追捕他们,他们必须马上出发去内陆地区
米利特的藏身之处被发现,这给卡斯特罗敲响了警钟,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组织内 部有叛徒。所有的怀疑集中在拉斐尔·德尔·皮诺身上,他是卡斯特罗的心腹之 一。不久前,德尔·皮诺曾经协助购买和偷运武器。但是最近他消失了。(后来 古巴人的调查发现有证据显示实际上几年来德尔·皮诺一直为联邦调查局提供情 报。他没有带来更多的破坏,也许是因为他想靠手上的情报向美国人要更多的钱 。) 为保险起见,卡斯特罗命令墨西哥的人员住进新的安全房,而且命令加快"格拉 玛号"的修缮工作。卡斯特罗着手解决最后的问题。在最近几周,他的朋友和对 手都试图说服他延迟进攻。奥连特的领导人弗兰克·帕伊斯分别在8月和10月来见 他。帕伊斯负责在古巴东部开展武装起义,呼应"格拉玛号"的登陆,可是他对 卡斯特罗说,他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实施如此大规模的计划。不过卡斯特罗很坚持 ,帕伊斯答应尽其所能配合他。卡斯特罗告诉帕伊斯,在离开墨西哥前,他会通 过暗码告诉他起义军登陆的时间
10月,古巴的共产党(人民社会党)派使者与卡斯特罗见面。使者传递的信息是 现在的形势不适合在古巴进行武装斗争,他们想说服卡斯特罗同意将其力量投入 市民反抗活动中,然后再逐步升级到武装起义--人民社会党也将参与其中。卡 斯特罗拒绝了,他说会继续他的计划,不过希望不管怎样,在他的起义军抵达古 巴时,人民社会党能够展开起义活动支持他
此时,卡斯特罗和古巴共产党人的关系友善但很紧张。虽然他当众否认有这样的 联系,在人民社会党中,他仍有一些亲密的朋友,而且他也让劳尔和切等马克思 主义者进入了他的核心圈子。他小心翼翼地维持和古巴人民社会党之间交流的畅 通,但是保持着距离,不仅为了避免负面宣传,也为了避免任何政治妥协,直到 他有足够的实力
11月23日,准备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卡斯特罗决定是时候出发了,命令墨西 哥、委内瑞拉和塔毛利帕斯的所有起义军人员在图克斯潘以南的一个石油小镇波 索·里科集结。在没有任何预先通知的情况下,古巴人开车接上了切,然后他们 一起驱车前往墨西哥湾沿岸。他们将在24号晚上登上快艇出发
对这个秘密活动而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菲德尔·卡斯特罗计划进攻古巴这件事 已经尽人皆知。古巴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要发动进攻;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起义军登 陆的确切地点和时间。就在几天前,巴斯蒂塔的参谋长还在哈瓦那召开了记者招 待会,讨论卡斯特罗成功的可能性,同时古巴的加勒比海沿岸的陆地和海上军事 巡逻也加强了
卡斯特罗把获胜的赌注压在奥连特"7·26运动"组织的支持活动上,直到最后一 分钟,"格拉玛号"登陆的具体日期和地点都是保密的。卡斯特罗估计海上航行 需要5天时间,因此,在离开墨西哥城之前,他给帕伊斯发出暗码密件,告诉他"
格拉玛号 "将在11月30日抵达奥连特的科罗拉达斯海滩--一片被荒废的海滩11月25日天亮以前,切和其他人一起登上了"格拉玛号"。在墨西哥土地上的最 后几个小时里,卡斯特罗的起义军紧张不安而且混乱不堪。还有人没有到,最后 赶来的人也没能上船,因为位置不够了。不论怎样,他们出发了。载着82个人和 大量武器及装备,超载的"格拉玛号"驶离图克斯潘的岸边,顺流而下,驶向墨 西哥湾和古巴
在出发前,埃内斯托留下了一份要转寄给他母亲的信。他在信里说这封信只会在 关键的时候才会寄出,"而那时你将知道你的儿子,在一个炎热的美洲国家,诅 咒自己没有学习更多用来护理伤员的外科知识"
"现在说到最困难的部分了,母亲;对此,我从未逃避过,我一直很喜欢它。天 空没有变暗,星座没有脱离它们的轨道,也没有暴发洪水或飓风;一切都预示了 好兆头。它们预示了胜利。不过,如果预示是错误的,最终,甚至连诸神都错了 ,那么我相信自己可以像一个你不知道的诗人说的那样:'我带进坟墓的/只会是 未完之歌的梦魇。'再次亲吻你,再见。你的儿子。"
成为"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