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沈帅波和他的朋友们”第二季来得很突然。
这一季的主题叫“AI与出海”,仔细看是两个热点名。有人质疑这是不是蹭热点,可作为一个媒体公司,不蹭热点难道蹭冷点吗?我们要谈论的是当下对于中国企业而言重要的两件事:怎么用好 AI?怎么出海?
这一季我们请来了5位朋友,他们都与AI、出海相关,在各自领域有独到的洞察。

过去三个月我们做了很多事,我个人最重要的事是减肥。我发现有效的减肥方法就是像管理钱一样管理饮食。管钱这件事是有方法论的。比如要有底层资产和低波动资产,这就好比要吃大量对血糖波动影响不高的食品。还有,理财如果完全没有风险,收益就很低,减肥如果完全不吃肉,很快就会不想减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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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情都能找到规律,AI与出海也是如此。当浪潮来临时人们会焦虑,因为不知道规律,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只知道铺天盖地的信息都在说要完蛋了、要下岗了、工作要被替代了。但当我们深入探究,会发现其中是有规律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不同的人分享不同的规律。过去三个月,我高频地录制节目,我们团队高频地创作文章。我们把播客节目的更新频率从周更转为日更。很多朋友说这是把做短视频的不良风气带到播客行业,但我认为这是高效获得信息、整理信息、梳理信息的重要方式。尤其对于新兴行业和未知领域,就是要不断与人交流。
两周前,我们卖掉了一辆9.9成新的奔驰商务车。这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个人认为,从高档写字楼地库到小区地库,再到五星级酒店大堂、机场,这样的生活链路会让人失去地气。所以最近我所有出差都坐地铁、大巴,也因此观察到很多行业正在发生的变化。
上个月,我在舟山朱家尖客运码头和汽车站的综合枢纽有了一些发现。在这个客运站最好的铺面,有一家开了超过10年的星巴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霸王茶姬。旁边德克士的老板在店内辟出20平米,贴上瑞幸咖啡的logo。
过去十几年,每个综合体都希望引入星巴克,且愿意给它最低租金。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这家德克士也开了十几年,老板为了赚更多钱,选择加盟瑞幸咖啡。德克士的竞争对手肯德基,早上6:50开始卖小笼包、豆浆、油条,半夜1点卖鸡架。它们都在通过不同方式提高营业额,要么增加品类,要么扩大经营。这个小小的大巴客运站,让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中国商战,这是在五星级酒店、奔驰车中感受不到的竞争。
再举个例子,当我们讨论方便面时能有什么洞察呢?在CBD,人们常讨论把泡面做得更像刚煮出来的面。这类泡面价格的可能超过16元,但这在中国可能是个伪需求。在朱家尖客运站,有个单品卖得特别好,叫一桶半。逻辑很简单,在客运站吃泡面的人大多想省点钱,一桶面吃不饱,买两桶又舍不得。今麦郎就靠这一个单品拿下很多省份的市场。
这说明,洞察不是挖掘伪需求和少数人的需求,而是挖掘更多人的真实需求。对于方便面公司来说,如果高管每天在五星酒店和飞机上出差,可能会忽略大众消费品的真实需求。
这一季的主题是“AI与出海”,但我想讲的核心关键词是“面对新世界的勇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AI背后代表的硅基生物、算力世界是一个新世界;出海,去不同国家、不同市场,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也是新世界。所以今天的命题不在于你是否懂AI,去过哪些国家,而在于此刻你有没有面对新世界的勇气。
AI在过去几个月对我的思想和价值观冲击剧烈。童话大王郑渊洁最近接受采访说AI写得比他好,他要封笔了。但对于绝大多数人,在20岁、30岁就选择认输,不是最优的人生解。AI时代,所有人都要找到新的社会分工,于是出现了三个天问:人类要迁往的工作高地是什么?除工作外,人生意义是什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组织一场对话需要多种能力。优秀的组织者要观察每个人茶杯里的茶,及时续茶。在脑力劳动者眼里,这可能是杂活。但他们擅长的会议纪要、整理文字稿、捕捉核心信息、同声翻译,AI都会做,并且可能做得更好。然而倒茶这种事,还没有机器人能够完成。
这让我意识到,在某个发展阶段,人类的某一种能力可能被过度溢价了。靠在企业里从事脑力型工作的人习以为常的世界崩塌了。一个人如果擅长察言观色、调动情绪、获得他人信任并找到商业线索,达成合作契机,那他的能力是可以超越 AI 的。
过去脑力劳动者容易自我限制,不愿提供情绪价值,认为这低人一等,但时代需要具备复合能力的人,因为过去溢价的那部分能力,已被新技术覆盖。
过去,我们认为一篇好的商业文章需要精准的数据、情绪的调动、真实的案例、犀利的观点。现在,看看这些要素有多少被AI折叠了。AI能查到几乎所有数据(需要不同的提示词,提问也要更精准),虽然它存在幻觉、会出现假数据,但做表证的速度很快。我们需要有行业直觉,能校对数据、发现错误。这说明甄别能力很重要,而甄别能力往往来自对一个行业标准的拿捏,这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有人讨论有了AI是否就不需要学习了,我认为恰恰相反,有了AI我们需要更多学习,且学习的内容和过去背数据完全不同。
如今,一篇好的商业文章仍需要精准的数据。AI能辅助查到更多数据,挖掘数据背后更多关联;情绪方面,AI只能模仿感情,对于真实的、与行业内或同处境的人感同身受的东西,它缺乏真正的共情能力。所以今天编辑的成长路径改变了,不再是从小编给老板、主编打下手,做笔录、整理资料。现在每个编辑只要具备很强的宏观架构能力、良好的共情力以及对行业精准的直觉判断,几个月时间就有机会成为主编。但想做螺丝钉、按部就班的编辑和所有文职工作岗位,几乎都会被淘汰。
最近,我们团队做了很多调整。过去拍一条视频,需要文案、插画师、美工(设计师)、多个剪辑师等岗位,现在这一溜工作流合并成了一个岗位,我暂时命名为AI训练师。我们公司已经有设计师同学转岗到AI训练师。过去平面设计师主要操作Photoshop等工具,隔壁桌的剪辑师学习Premiere,虽然都是Adobe公司的软件,但界面和所学能力不同,工种有隔阂。现在出现了基于AI时代的混合型工具,如图生文、图生视频、视频生视频等,替代了曾经的Photoshop、Premiere等软件,对应的细分工作岗位也会完全合并。当然,这是我的个人判断。
工作流正在发生巨大变化,工种之间的边界正在消失。我们最近让前台学习拍视频,因为我预判前台这个岗位会消失。当某款人形机器人优化到一定程度,很多工作都会消失,价值的水位线也在变化。
二百年前,力大无穷的人在沿海港口能过上中产生活,因为当时生产力受制于人力;工业革命后,会开叉车的人能赚到钱;1990年代,香港很多出租车司机到内地做生意能赚好几万。很多人没意识到价值水位受时代潮汐影响,如今时代洪流变化,影响着整个脑力行业的所有从业者。
AI时代,人类的学习正在更趋近本质。现在有几种主流心态,一种是每天找AI不行的细节告诉老板,可这些细节在 AI迭代速度面前不值一提;一种是放弃,躺平,觉得世界与自己无关。还有人陷入逻辑死循环,一提到找出路,就说家里有两套房。我认为人还是要找到生活的意义。
今年春节,我去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澳大利亚国土面积740万平方公里,是中国的2/3,却只有2500万人口,约等于一个上海市。新西兰人口更少,只有500万,还没有浦东新区的人口多。在那里,你很难找到竞争的人。
我们开车奔驰在大洋路上。这条路的历史要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组成的澳新军团联合部队去欧洲打仗,战争结束后十几万人回来没有工作安置,于是修了这条路。100年前这条路刚开通时的黑白照片上的场景,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而在中国,出来10年在回老家,都很难找到原来的房子和街道。
我们在大洋路上住的一间是1930年开业的。在中国,人们会觉得2010年开业的酒店太老而不住,但这间民宿已经经营了接近95年。几代人经营着一间民宿,接待来参观大洋路的游客,这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方式。当时我甚至觉得人类到了文明瓶颈期,应该享受生活,不要再卷了。
可就在那时,国内的DeepSeek火了。我在新西兰买披萨时,一个小伙子问我是不是中国人,还提到国内的DeepSeek特别火。那一刻,我觉得还是要回国奋斗,于是连夜赶回中国。从回来那天到现在,我没有休息过一天,不停在向不同朋友寻找答案。
我有个职业炒股的朋友,十几年前就认识了。上个月,我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靠AI这一波还清了两套深圳房子的贷款。他关注到ChatGPT在美国爆火,思考到DeepSeek需要大量算力,对算力提供者的公司利好,于是投入英伟达,获得了收益。
他的经历告诉我们,即使是文科生,也能找到顺应AI时代的方式,不要轻易放弃抵抗。
还有个朋友是创业者,2015年就开始做AI Agent,结果因为做太早倒闭了。这几年他又开始做AI创业。他最后悔的就是看清了AI爆发趋势,却没有全力买入英伟达股票。
还有个猎头朋友,以前给移动互联网公司、外企挖最贵的职业经理人、CTO等,现在开始给AI公司和出海公司挖人。这说明AI与出海时代下,猎头的转型方向可能是继续为AI与出海人才需求井喷的行业挖人,在自己的行业与时代共鸣,而不是盲目转行。
从新西兰回来的这两个月,我特别忙。播客和视频的生产力瓶颈,除了录制和采访速度,还受限于剪辑速度。有了AI软件后,我们能一天能做完过去一周的工作量。所以一个人的能力是被放大还是被覆盖,这是关于勇气、心态和态度的问题,而非单纯技术层面的问题。
我认为今年第一季度,对于文科生、文职人员、内容从业者是精准打击。最近看到一句话很伤人,“文科很重要,但并不是说文科生很重要;思考很重要,但不是说你的思考很重要”。这是站在AI视角看待人类世界。可身为人类,今天我想讲讲毛姆和许倬云。
毛姆有本著名的书叫《月亮和六便士》。他出生并成长于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经历了大英帝国的巅峰和落幕,还参加过一战。他早期写书不畅销,靠给剧院写剧本生活,后来见证了帝国的衰落、战争的残酷,才写下巅峰作品。人只有深深卷入时代,与时代共情共鸣,才能写出独特的东西,这些也许是AI写不出来的。
许倬云在抗战时,全家在重庆南山逃难,看到家门口走过很多娃娃兵。几天后,一支川军整建制在战役中全部牺牲,就是他看到的那批人。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不再无忧无虑。后来,他写了很多关于中国历史的书,这些书不仅仅是历史表达,而是从人文、哲学、宏观历史、历史文学等多角度融合。没有经历那些场景,很难写出这样的东西。
如今,只有经历过改革开放、企业出海,见证过企业的兴衰、老板的起起落落,才能真正写好这个时代的商业故事,这些也是AI难以做到的。
在AI的巨大冲击下,我们应该保留与真实世界相处的记忆。毕竟有一天脑机结合发展到一定程度,可能大脑开个洞就能植入全世界所有的法学知识,但我们残存的碳基生命本能,在回忆人生时,最重要的可能还是与世界真实相处的记忆。比如我去年去雅加达,作为酒店集团白金卡会员被升到城景房,结果半夜3点大街上摩托车呼啸而过,一整夜不得安宁。第二天要求降级到背面房间,又每隔一小时响起穆斯林祷告的钟声。
今年3月我去青岛拜访了海尔。晚上我要从青岛的崂山区去黄岛区找朋友,两个地方打车要100多元。我打车时和司机聊天,随口说让他等我,他同意了。3小时后,我从烧烤店出来上错了车,等发现时赶紧给之前的司机打电话解释,还给他转了100元钱红包。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重要,他等了我3小时,我要维系这种基本信任,让他以后还愿意相信别人。
还有一天在澳大利亚的邦迪海滩,我看到一个老外在距离悬崖20厘米的地方钓鱼。我给他拍了段视频,后来他让我把视频发给他。由于没有微信,他留了邮箱。可我因为忙碌忘了这件事,两周前突然想起,整理素材发给他。他回复: “终于等到你”。
雅加达的摩托车、与青岛司机的约定、与邦迪海滩老外的约定,都是与真实世界相处的记忆。虽然是小事,却比曾经以为有用的知识更重要。也许很多年后,我在邦迪海滩能和孙子说起给一位老头传视频的事,而视频还保存在icloud里。
在新西兰滞留时,我很烦躁,因为损失很大。而且新西兰旅游项目需提前预约,滞留期间玩不好也走不了。但有一天晚上,我拍到了从未见过的粉红色夜空和日落,这让我觉得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很独特。

徐霞客在《游黄山日记》中记录 “初四日兀坐,听雪溜尽日”。《明朝那些事》的作者当年明月将其演绎为 ——当徐霞客的同僚们还在朝廷上不停辩论和党争的时候,徐霞客在黄山的绝顶之上,独自听了一夜的雪”。
我不知道AI能否写出这种意境。当AI危及人类能力边界、替代人类工作时,或许除了工作,我们要思考生活的意义,以及如何回应自己的一生。是否有美丽的景色、独特的体验和情感,让我们觉得一生没有白过。即使在与机器的斗争、内卷中失败,是否每一天都有意义。或许像徐霞客听雪这样看似浪费时间的事,也有独特意义。
稍后的直播中,小仙炖创始人林小仙会跟我们分享在东南亚建立燕窝供应链的全过程。皇包车创始人孟磊会讲如何组织全球的司导和旅游资源,服务中国每年上亿出海旅游的人。在中东做了15年的胡丹,会分享他所经历的中东市场的变化。
出海是真正理解、尊重并融入每一个目的地市场。真正优秀的跨国企业是一个 “global+local”(全球化加本地化部署,即 “glocal”)的过程。这里列举几个关键词:斋月、法律、摩托车、情趣用品等。

比如3月是穆斯林的斋月,这个时候说要去东南亚考察餐饮行业就不太合适。因为斋月期间当地人白天不吃饭,多数公司也不接待访客。
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法律法规。有的国家州与州之间、省与省之间的法律都不一样。德国有一部《商店关闭法》规定,绝大多数的营业网点在多数场景下必须到点下班,商店不允许24小时营业。欧盟最近推出了严格的制度,出口到欧盟的商品,其生产工人不允许加班。所以很多制造业公司被倒查员工加班情况,若存在加班,货物就不允许出口到欧盟。
我有朋友在美国西北地区及中部的一些州售卖由中国义乌生产的 “圣经周边”。比如做成圣经样子的抱枕,还有转经筒、电子木鱼样子的产品,在当地传统保守人群中很受欢迎。做什么生意,就要真正了解当地的市场。
在中国,开街铺依赖地面上的人流,但在越南和雅加达(印尼),人们出行大多靠摩托车。摩托车呼啸而过,根本看不清新开的店铺,做试吃也没人有空停下来,所以这些地方街铺的模型与中国完全不同,成本结构也不一样。我的朋友开了个炸鸡店,套用中国的公式,根据当地有几万学生、工人等计算能做多少生意,结果经营3个月后,发现实际数据不到预期的1/3,原因就是店门口经过的人太少,于是他必须改变推广策略、销售方式和渠道。
这些都表明,每个市场、每个目的地都各不相同,我们只有真正理解、尊重并融入,才有可能做好。虽然目前在某种程度上存在反全球化和去全球化的趋势,但我认为全球化仍会进一步发展。
从个人角度看,家庭的教育、就业、创业、生活如何实现全球化生存;从企业角度看,如何完成全球化的资源配置、供应链整合和人才部署,这些都是复杂的课题。
再跟大家分享一个关于全球化生存的有意思的故事。有一天我去正规洗脚房洗脚,店里员工在讨论,说明年几月份签证就出来了,培训完就要去纽约,打算在纽约大干特干3年,回家盖房子、娶老婆。去美国工作需要懂英文,而且不同地方的英文有不同发音和缩略版本,适应起来有难度。但美国缺捏脚、做按摩的人,因为有大量中国人在那里,对中式按摩有刚需。在那里能吃到贵一点的海底捞、能吃到香菜,可让白人按摩价格贵五六倍。现在国内最大的连锁按摩店正在组织人力,到中国人移民最多的城市开洗脚店,这些按摩从业者拿到工作签证的难度远低于程序员、码农、金融从业者。
我还有朋友在澳洲专门给人办移民,他说现在学杀猪的最容易移民。因为穆斯林既不吃猪肉也不想杀猪,所以这方面人才稀缺。现在很多以前的小老板都在上杀猪培训班,学会杀猪宰羊杀牛后,就能在澳洲找到工作并顺利移民。
这是全球化生存的一个小切面。不要再用过去中国脑力稀缺、大学生稀缺的时代思维来思考今天的能力需求。全球化生存要找当地稀缺的东西,看自己的能力是否符合当地需求,是否能接受当地的价值观念、生活习惯等。不是只有读了帝国理工等名校才能去英国,很多名校毕业的朋友拿不到工作签证,只能回国找工作,可要是他们当初学杀猪,可能早就留在英国了。
接下来,我会请上我的 5 位朋友,他们会分别从各自的角度、专业以及所从事的行业,跟我们分享非常多独到的见解,我相信这些是AI查不出来的。
他们分别是:皇包车的创始人孟磊;《半拿铁》/《三五环》播客的主理人刘飞;小仙炖的创始人林小仙;腾讯云副总裁、中东业务负责人胡丹;资深科技投资人、《屠龙之术》播客的主理人庄明浩。
庄明浩:风投视角看AI,
2025年Agent的拐点已至
庄明浩是播客屠龙之术主理人,也是一名资深科技投资人。在移动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代,他曾叱咤风云。现在,他在一家互联网大厂主导AI相关投资项目。今天,他将和我一起探讨投资视角下的AI究竟是怎样的态势。
以下是他和我的对谈。
波波:能否先给我们讲讲当前整个创投行业的局面是怎样的?
庄明浩:2021年是创投行业的顶点,当时由于大放水,行业资金极为充裕。从2021年开始,2022年、2023年、2024年,行业连续三年下滑。如果没记错,2024年最新数据显示,整体市场规模无论是募资还是投资,大概都跌了40%,很可能已经腰斩再腰斩。当下的数字大概与2018年、2019年持平,整体行业处于蛰伏期。不过,在2024年第四季度以及2025年第一季度,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情况都有些变化。得益于AI 热潮,整个曲线在往上拉,虽然幅度不是特别大,但至少不再一路下跌。
波波:最近行业内投资人的精神面貌如何?
庄明浩:大家热情明显高涨起来了。2025年春节后,整体状态变得积极。从行业诸多变化能看出,比如之前提到的 “东升西落”“中概股重估”,还有Deepseek、AI应用的探索,以及中国对AI相关行业的政策扶持。2025年第一季度,行业热度确实有变化,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当然,这种忙碌最终能否产生收益还不确定,但至少从体感上,大家从沉沦两三年的状态中逐渐恢复,这很大程度要感谢AI行业的爆发。
波波:从时间线来看,大家是如何看待AI发展的呢?
庄明浩:2021年是行业顶峰,2022年开始下滑。但2022年底 ChatGPT 发布,引发了大众对AI的探讨。从投资角度讲,2023年初大家就在寻找中国的OpenAI,当时中国A股也掀起第一波AI趋势。大概从2022年底到2023年6月,大家布局AI大模型公司。2023年下半年开始探索应用落地场景,寻找相关公司。2023年底,基金比较早期地开始投资AI早期项目,特别是应用和落地场景的公司。2024年大家原本期待AI应用爆发,但并未如预期。
那些在2024年获得投资的公司,目前还未展现出特别突出的状态。2025年初春节后,因DeepSeek爆火带来新机会,大家开始讨论新的可能性。目前,在AI应用层的头部企业,如阿里、字节、DeepSeek、腾讯等占据优势,之前获得投资的应用层公司需要思考新变化。而之前未获投资或未受关注的板块,因DeepSeek爆火在2025年得到更多关注。从风险投资角度,2025年AI相关创业公司增多,创业方向也更明晰,不像之前那么盲目,投资信心也在慢慢恢复,虽未达当年盛况,但呈上升趋势。
波波:你作为战略投资人,现在对AI投资的信心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庄明浩:我们做战略投资,需要考虑与自身业务的结合。在AI趋势出现前,我们战略投资更多基于原有业务,比如社交、游戏、娱乐业务。AI出现后,我们自身也处于摸索阶段。对已有业务的公司,做投资选择时会面临几个前置条件:首先考虑为什么不自己做;若自己做不了,是否可考虑孵化或合作;若还不行,才会考虑用小额股权投资做尝试。截至2025年第一季度,我们大概投了两个非常早期的AI相关项目。
波波:我听你之前节目提到,硅谷的YC投了260个AI项目,其中有哪些让你觉得很厉害的项目?
庄明浩:我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做的统计。YC在2024年前每年有两次筛选,一批大概200多个项目。我统计的是2023-2024年的260个项目,当时60%是AI项目。2024年后,因AI爆火,YC现在一年变为四季,最新的一季80%都是AI项目。我2024年统计时,AI模型能力不如现在,大家基于OpenAI的GPT-3.5等做各种尝试,模型也没有如今的推理能力,做的事情相对简单。
YC是美国的孵化器,基于美国创业生态。美国Tob和企业服务市场繁荣,所以很多项目很细分。比如在这260个项目中,最大的分类是销售相关AI项目。销售环节又进一步细分,像销售线索寻找、销售邮件编写、销售电话拨打、销售引导等。260个项目里有20多个销售项目,其中6个是做销售客服假机器人项目,这6个项目又针对汽车4S店、宠物医院等不同场景细分。
印象深刻的项目,比如美国能源贵,很多家庭装太阳能电池板,有个项目用AI生成房屋3D图设计太阳能方案,并对接提供商,类似太阳能版酷家乐。还有AI爆火时租卡需求大增,卡分布在全球各地,价格不同,有项目实时显示各地服务器数据中心卡成本,自动匹配价格最低方案,类似卡租赁导航站,通过赚差价盈利。另外,在代码编程、安全、法务、财务、HR、美国报税、保险等各个行业,当时都出现了相关AI项目,呈现百花齐放状态。
波波:最近一年AI行业有什么新变化呢?
庄明浩:AI行业发展脉络逐渐清晰,像金字塔结构。最底层是基础设施,如数据中心、电力等;上一层是云厂商等做推理(infra)的;最上层是应用公司。在推理和应用公司之间,模型层是行业发展核心原动力。2024-2025年最大变化是模型层能力大幅提升,我们看到OpenAI的O1系列、Deepseek的R1系列,模型能力提升解锁了很多之前做不好的场景,比如搜索已成为兵家必争之地,AI搜索领域,头部大厂和初创公司都在布局,部分初创公司收入增长快,代码板块发展也很快。因为大模型生成代码能力提升,可替代初级编程员工。
还有一些因模型提升出现的新变化,比如最新一季YC项目中,有公司针对AI模型执行任务时被识别为机器人导致权限受限问题,提供一套解决方案,给AI模型一个身份,包括邮件地址、申请账号等,使其访问更像真人路径,能突破一些限制。另外,有公司在太空上做数据中心,利用太阳能等提升能量效率,解决AI大模型发展面临的能源天花板问题,不过从演示到商用还有很长距离。
波波:最近Agent很火,它会成为今年大厂竞争的焦点吗?
庄明浩:明显会。OpenAI在去年第二季度公布理想技术路线,用自动驾驶类比,将我们常用的聊天机器人如ChatGPT、豆包等称为L1,现在已经实现;L2是推理,像DeepSeek R1能展示思考过程;L3就是Agent。L1到L3是递进还是连续关系,行业尚无共识。但2025年被认为是Agent从概念走向应用的关键节点。
在ChatGPT发布后,2023年就有开源技术社区尝试Agent,但受限于模型能力和其他环节,效果不理想。今年,中国团队做的Manus以及OpenAI做的Deep Research Operator 等产品,让Agent成为行业共识,大家都往这个方向努力。从用户感官角度,之前用ChatGPT觉得神奇是因为 “看见” 网页吐字,用DeepSeek R1觉得厉害是因为 “看见” 模型思考过程。若这个逻辑成立,进入L3的Agent应该能让用户 “看见” 它在干活,目前很多Agent尝试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波波:你觉得Agent发展会引发什么现象呢?会导致人类工作被替代吗?
庄明浩:很有可能。以初级编辑和记者培养路径为例,以前是跟着师傅言传身教,慢慢积累经验成熟,现在有了AI,这一过程似乎不再必要,相关工作被快速替换。像我们做投资和分析的工作,无非是在海量数据中整理、归纳、总结、出报告,对于基于推理模型的Agent工具来说太容易,它甚至能按照要求做出有特定风格的报告。美工行业也受影响,原来从简单场景绘画开始积累经验,现在AI在基础环节就能做好,那新手如何成长为厉害的美工也成问题。这是AI带来的社会问题在工作领域的体现。
波波:这次你在海报上的头像,我把你穿格子衬衫的照片交给AI,让它生成商务型男样的子,效果很好。过了一天你找我要这张西装照,那一刻感觉天真蓝和海马体这类照相馆都受影响了。
庄明浩:是的,以前实现改图功能需要了解代码、编程以及串联各种开源模型工具,可能还要用多个软件,现在通用的修图软件或大模型工具,直接告诉它需求就能实现,非常便捷。
波波:过去一个多月,我感觉很多不懂技术的人对AI相关技术发布反应复杂,上一秒震惊,下一秒质疑和辟谣,像Manus出现时,一天全网吹,第二天全网踩,作为不懂技术的外围人员很难评判。你能分享下如何捕捉真相,以及怎么看Agent到底行不行吗?
庄明浩:从用户角度看,关键是能否用到简单易用且有可期待结果的东西。Manus火起来就是因为它不需要复杂技术门槛,能让非技术人员也想尝试使用,做简单工作。Manus不是纯技术公司,更像产品或应用公司,在工程、排列组合、用户体验等方面做了很多努力,让用户能感知到它在干活,所以才这么火。
这也引发思考,过去两年半AI行业主要是技术趋势主导,现在Manus出现,是否意味着产品趋势出现?移动互联网时代,是产品、功能、用户体验趋势主导,用户不关心底层技术。AI这一波之前主要是技术趋势,现在Manus能否开启技术加产品双趋势?如果用户可以关注产品趋势,投资人和行业是否会更信任能做出好产品的团队,从而推动行业正向发展,这是2025年值得关注的点。
波波:我感觉技术叙事不是中国人擅长的,移动互联网和互联网时代,底层技术大多来自欧美。当时我们心态是在上面做开发赚钱就行,现在心态变了,担心被卡脖子。听完你讲的,感觉世界可能又进入文科生讲故事阶段,至少是双叙事并行。过去移动互联网看日活、月活、留存等数据,现在AI项目这些传统数据似乎没意义了,那该看哪些数值呢?
庄明浩:去年我也问过类似问题。一种观点是发明新指标衡量新事物时,往往是阶段性泡沫顶点;另一种观点是看行业ToB公司卖什么,以此作为衡量指标。如今可以验证,云厂商、数据中心公司卖的“TOKEN”或算力是可衡量指标。对于应用公司或Agent公司,每天消耗的TOKEN数量能反映用户使用情况,包括用户数量、使用时长、提问次数、推理运算过程等。
还有更直接指标。在 Agent场景下,执行复杂任务时间更长,像我给Agent一个“统计美国a16z投资机构半年推的AI应用和网站榜单里中国公司数量”的任务,它执行过程复杂,消耗时间和资源远超普通问答。从成本角度,TOKEN消耗量大幅膨胀。如果Agent广泛应用,TOKEN的销量将不可想象。
波波: 现在AI的新盈利点不多,主流叙事里还没赚到钱,你怎么看?
庄明浩:OpenAI的最新模型和Agent尝试疯狂提价。原来ChatGPT Pro版20美金一月,现在推出2万美金一月的 “博士模型”。但行业不止一家公司,其他厂商可能低价甚至免费竞争,成本能否承受是巨大挑战?再看Manus,测试初期未限制用户任务数量,导致数据消耗巨大,后来不得不限制,从分普通和深度模式,到深度模式一天只能用5次,再到测试用户一天只能用1次,因为成本实在扛不住。
简单问题处理成本都很高,当用户量和任务量增大,纯算力成本是天文数字,如何向用户收费,订阅、按任务条数还是其他方式,是AI公司面临的考验。不仅初创公司,大厂也不例外。所以一定会有节奏、有规划、有限制地推进。当然,AI行业遵循自身摩尔定律,每12个月创业成本降一个0,未来成本降低后或许会放开限制。
波波:腾讯财报显示AI投入创记录,美国头部几家公司2025年预期投入3000多亿美元在AI,这说明在AI行业砸钱成为衡量科技巨头的标准?
庄明浩:对,AI行业衡量逻辑很直接,一年敢在算力等投入几百亿美金才称得上科技巨头,全球也就十几家公司符合。第二等玩家是一年花几十亿美金,第三等玩家是一年能花几亿美金的垂类公司。钱是成年人世界简单粗暴的标准,在AI行业体现得很明显。
波波:这样看来,AI行业风投是不是很难做?以前美元基金投初创项目,1000万美金算不错,现在似乎空间变小了。
庄明浩:模型层和基础投入方面确实如此,但现在有产品趋势和应用趋势出现,存在不做基础模型研发、不买卡囤算力也能做事的可能性,所以大家会关注这类团队。
波波:回想移动互联网时代,投资人一天能见十拨人。今年3、4月你的工作状态如何?
庄明浩:不像原来那么疯狂,创业者数量减少。现在更多是缘分碰撞,认可某个方向,且创始人有相关尝试和阶段性成果,大家基于此交流合作,不像原来快速相亲式的见面。可能和创始人认识一段时间,了解其创业过程中方向调整,当出现适合团队的方向且有一定实施成果时,才会开展合作。
波波:这一批AI创业者大多是做过移动互联网的吗?
庄明浩:对,这一波创业很多是几家互联网小龙企业的核心人员出来创业。互联网时代很多创业者是纯草根,这一波则需要一定专业性,PPT创业时代已过去,现在对创业者要求更高,即使优秀产品人,也需要对技术有深入理解,掌握技术边界,感知新技术发展动态,因为行业变化太快了。
波波:今年行业变化按月份算,太快。你觉得我们很快会成为AI的奴隶吗?
庄明浩:我使用新AI工具时,常感觉很多事没做好是自己问题,比如给AI下任务,让它组织一场中国境内AI社交私密论坛,设计议程并标注合适嘉宾,结果它给出的嘉宾阵容如马化腾开场、张小龙演讲等,显然不切实际。这说明给AI下任务需要更细致、明确的指示,就像指导实习生工作,交代任务越详细,结果越好。所以在工作中要学会与AI共处,训练它,才能更好地利用它。
林小仙:我在东南亚搞供应链,
输出和落地中国标准
在AI和出海这两个比较硬核的话题中,总是男性嘉宾分享居多。而接下来这位嘉宾是一位女性。过去10年,她所创立的品牌将中国的滋补品类成功转变为现代化且富有情感的消费品。她就是小仙炖的创始人林小仙。她在公司主要负责产品研发、供应链以及科研相关的工作。她在东南亚不仅建立了完善的供应链体系,还输出和落地中国标准。
以下是她和我的对谈。
波波:你的背景和经历都很独特,能和我们说说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创立燕窝品牌吗?
林小仙:我出身于中医家庭,从小就深受中国传统滋补养生生活方式的影响,自己吃燕窝也已经有21年了。在这21年里,我切实感受到了滋补养生给我带来的好处。而且我非常喜欢这种传统的生活方式,也希望能让更多人体验到它的益处。同时,我在吃燕窝的过程中发现,传统的燕窝购买和食用方式存在很多问题。比如购买干燕窝很困难,需要托朋友从香港、泰国等地带回来,而且自己在家炖燕窝也很难做好,经常会把燕窝炖化,或者炖得毛多不好吃。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创立一个品牌,让更多的人能方便地吃到新鲜、营养又好吃的燕窝。
波波:那你是怎么想到把燕窝做成炖好后装在瓶子里这种形式的呢?在技术上有什么难点吗?
林小仙:我自己吃燕窝多年,深知要想让滋补品起到改变,就需要坚持规律地食用。但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他们没有时间去处理干燕窝的泡发、挑毛、炖煮等繁琐步骤。我做过市场调研,发现即使是时间相对充裕的人,也觉得炖燕窝是一件门槛很高的事情。所以我就想,要做一个能选好原料、做好炖煮,并且每周送给用户新鲜燕窝的产品,让大家能够坚持吃下去,看到身体的变化。
在技术上难点确实很多。首先是原料的选择。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选择好的原料已经很困难。其次,炖煮燕窝需要精确控制泡发、挑毛、水和燕窝的配比、用水的种类等环节。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用在医院做实验的方法,将炖燕窝的全流程拆解,一点点研究每个环节的最佳状态。比如,我们研究出燕窝的最佳泡发时间、挑毛的干净度标准(1厘米宽度内杂质点超过0.2毫米的杂质点必须挑出)、水和燕窝的最佳配比等。
波波:你在产品研发上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能和我们讲讲小仙炖的燕窝原料是从哪里来的,以及原料的品质是如何保证的吗?
林小仙:我们的燕窝原料主要来自东南亚,比如印尼、马来西亚这些国家的海岛和森林地区。从2012年产品还没上市之前,我们就开始研究供应链。当时整个燕窝行业是以卖干燕窝为标准,整个产业链以“卖好干燕窝”为价值输出标准,我们发现,当我们去采购原料时,供应商只强调燕窝的外观,如白、大、香等,却不关注燕窝的营养成分、是否有霉菌、铅汞是否超标等关键问题。行业乱象比较多,刷胶、漂白、补碎等问题严重,而且缺乏原料标准。但是对于小仙炖来说,我们是以消费者如何吃到一碗高营养的燕窝为价值标准,所以我们要深入研究什么是最好的原料、原料的标准是什么等等。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组建供应链团队和科研团队,每年都亲自前往燕窝产地进行研究。我们研究金丝燕的生活环境,发现金丝燕喜欢有沼泽、水源丰富且无污染的地方,因为它们每天要飞行很长时间,需要充足的食物和水。金丝燕只有在繁育期才会分泌大量燕丝筑巢,哺育完宝宝后就会弃用旧巢,我们搜集的就是这个巢。我们还发现金丝燕喜欢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筑巢,这些我们都有精准的标准。
我们对原料制定了严格的标准,比如燕盏长、宽度,不符合这些标准的原料在采摘分级时就会被剔除。在生产加工环节,我们也重新制定了标准,要求工厂用半干挑的方式挑毛,挑完毛后平铺抽真空,不与空气接触,以确保燕窝的品质安全。同时,我们的原料运输必须采用空运,到达海关后要放入冷库储存,以保证燕窝的品质。
波波:听说你们在东南亚自建了供应链,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林小仙:在东南亚自建供应链确实遇到了很多困难。首先,当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与中国不同,东南亚地区物产丰富,人们比较佛系,工作态度相对随意。他们的生活节奏比较慢,只要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就可能不会选择工作。这给我们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深入了解当地员工的需求,发现他们更希望有稳定的生活方式,不希望压力太大。于是,我们将影响产品质量和稳定输出的核心关键环节拆解成最小单元,用最小单元的标准点对点地教会他们操作。比如,我们制定了挑毛的详细标准,员工只要按照标准完成工作,就可以达标。挑得快的员工可以提前下班,如果想多赚钱也可以多挑几盏。同时,在疫情期间,我们保证了员工的生活物资供应,给他们配备米、鸡蛋等,让他们能够无后顾之忧地工作。
其次,当我们推出新的标准和要求时,当地的燕窝产业供应链起初不愿意配合。因为他们习惯了原有的工作模式,不理解中国消费者的需求。我们只能寻找愿意配合我们的合作伙伴,比如我们最早的合作伙伴是印尼华人,能够理解我们的理念。随着小仙炖的发展,我们的标准和产品得到了市场的认可,越来越多的供应商开始愿意按照我们的标准进行调整和改变。例如,印尼的宝迪博士,他是印尼燕窝行业的专家,他在印尼拥有的燕屋数量最多,他愿意把他最好的燕窝独家供给小仙炖。
波波:听说你们在技术研发上也有很多创新,比如研发了AI挑毛机器人,能和我们展开讲讲吗?
林小仙:在挑毛环节,我们曾经面临很大的困难。人工挑毛劳动强度大,员工容易疲劳,很多人干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决定研发AI挑毛机器人。我们与百度的AI团队以及设备供应商合作,经过4年的研发,成功研制出了AI挑毛机器人,还拿到了行业的一个发明奖。
这个机器人的研发过程非常复杂。首先,我们让机器人的AI识别系统模仿人工挑毛,对同样一批货进行识别,连续工作了3年多将近4年的时间,积累了大量杂质的数据,大的杂质点用大的头去吸附,小的杂质点用小的头,以确保挑毛的准确性。现在,我们的AI挑毛机器人非常厉害,极大地提高了挑毛效率,也解决了我们在生产高峰期的人力问题。
波波:除了AI挑毛机器人,你们在其他方面还有什么创新吗?
林小仙:我们连炖燕窝的设备都是自己发明的。最开始的设备是半自动的,后来我们研发出了全自动设备。为了让设备更加完善,我还去丰田工厂向专家请教,学习他们设备的异常情况下自动报警功能。在自动报警功能实现前,工厂曾经出现,因为断电导致燕窝闷坏的事故,但我们不断改进,最终让设备达到了更先进的水平。这也是我们团队的特点,就是一直要学习实现上同行业或者跨行业最先进的技术。
波波:在你的创业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故事可以和我们分享?
林小仙:有很多难忘的故事。比如有一次我怀孕接近8个月的时候去山里看燕屋。去的时候天气很好,但回来的时候船没有油了,停在了河上,还突然下起了暴雨。热带雨林的暴雨非常夸张,当时我还不会游泳,船在浪中摇晃,旁边还有可能出现鳄鱼,大家都非常害怕。
还有一次怀老四的时候,也是7个多月,我们去看海岛山洞里的燕窝。洞口不到一米,我因为肚子太大卡在洞口下不去,同事们都下去了,我只能遗憾地被拖上来。
波波:最后关于出海,你有什么要对想出海的观众说吗?
林小仙:我觉得出海,很重要的一件事是企业可以输出什么样的能力,给当地带来什么样的价值。小仙炖的出海,我们称之为:标准的出海和管理的出海,带来的好处就是,推动产业链的价值重塑。它其实是一个传统的行业要思考的,如何走向新时代。虽然挑战很大,但是价值更大。
胡丹:亲历中东互联网变迁15年,
解码出海战略与实践
那接下来这位朋友,他在中东待了15年,可以说中东是他的第二故乡。这15年他亲历了中东互联网的变迁,以及一浪又一浪的出海潮。现在很多朋友都在说要去中东,可大家好像就是去打个卡,或者说有个朋友在中东认识王室,就想一起搞大买卖。很多朋友都有误解,觉得那里人傻钱多。所以今天,我们把腾讯云副总裁、中东业务负责人胡丹先生请到了现场,和我们扒一扒中东到底是什么样的。
以下是他和我的对谈。
波波:现在很多朋友想出海,但选择目的地很盲目。选东南亚可能近,选中东可能觉得有钱。从专业角度,你建议什么样的人选择中东?
胡丹:现在很多专家、学者、企业家把中东和东南亚放在一起讨论,以前中国企业出海多去东南亚、欧美日韩。从人口看,东南亚十国人口约5亿到6亿,中东涉及地缘政治概念,包括中东北非国家,人口约4亿到5亿,不同划分会有差异,有的把土耳其算进去,主要语言除伊朗外多为阿拉伯语,因宗教形成地缘政治概念。从经济发展看,东南亚新加坡最发达,人均GDP近9万美元,还有GDP几千美金到1万美金,以及两三千、三四千美金的国家,梯队明显。
中东也类似,海湾六国(阿联酋、沙特、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人均GDP较高,如沙特近3万美元,阿联酋超5万美元,也有发展中国家如伊拉克、伊朗,GDP在五六千美金到一万美金左右,还有欠发达国家如叙利亚。两个区域经济发展都不均衡,人口宗教以伊斯兰教为主,国家间可能有小冲突。
大家出海首选东南亚,一是地理位置近,从上海飞东南亚3-5个小时,飞中东要多飞3-5个小时;二是文化上,东南亚有华人文化圈可讲中文,中东以阿拉伯人为主,语言文化差异大;三是经贸往来,过去数十年中国与东南亚交往密切,近10-15年中国与中东贸易快速发展,现在中东多数国家中国是第一贸易伙伴。若决定做国际化业务选市场,可从四个维度分析:准入(市场壁垒)、投入、回报、品牌效应。中东准入中等,投入中等,品牌效应中等,但回报中到高,对有独特可持续价值的企业,可能是高单价、高毛利市场。
波波:这15年,从你刚去中东到现在的变化有哪些?
胡丹:变化太大了。我30岁去的中东,刚去时很不适应,气候挑战大,夏天7-9月,气温47-50度,晚上不降温,户外活动艰难。15年前,在中东讲高科技、中国公司技术或科技产品受广泛质疑,拜访客户难,哪怕小一点的客户都不耐烦,认为中国制造质量低、价格低、易坏。
那时去中东多数国家要签证,现在迪拜免签,沙特电子签,网上填信息一分钟出签,还有很多国家都免签了。两个月前,腾讯云宣布未来数年在沙特投资1.5亿美元,建设中东首个云计算数据中心,投资本地生态系统和人才。
我们服务阿联酋阿布扎比酋长国大数据局、文旅局,沙特NEOM新城等项目。3月8日,我们在巴塞罗那与中东最大电信跨国集团e&签署合作项目。现在中东街头能看到越来越多中国汽车,有新能源车和传统油车、SUV。互联网方面,现在中东媒体社交游戏有大量中国公司身影。石油化工、本地住宅厂房等大型项目有很多中国建筑公司参与,通信、IT、家电、消费电子领域也有中国企业布局。现在去中东基本免签,受尊重认可,能和客户谈数字化转型、中国经验、组织价值等话题,和15年前大不一样。
波波:中国人对中东有刻板印象,比如人傻钱多,觉得中东要么特富要么打仗,很割裂。在中东做生意有通行标准吗?和中国做生意、沟通社交有什么区别?比如在中国做ToB业务要擅长应酬,喝酒是必备技能,在中东要陪客户喝酒吗?
胡丹:中东是20多个国家的组合,虽染主要语言是阿拉伯语,主要宗教是伊斯兰教,但差异很大,各国经济发展程度也不同。在中东做业务不能把区域看成整体,每个国家要有相应策略。对企业家来说,若国际化是必选项,要先回答两个问题:一是选哪个市场作为第一市场,如美国、欧洲、东南亚还是中东;二是如果选中东,在哪个国家落地。
决定国际化前,要想清楚目的,常见有四种:一是生存压力,国内无以为继;二是炒业绩,为资本市场运作签短期合同;三是试水,不清楚市场情况,先派小分队尝试;四是战略布局,分析透彻,把市场当第二母国经营。现在第三、四种情况的企业家越来越多。很多人认为中东是纯关系型市场,认识人就能搞定一切,这是非理性判断。在中东做业务要从自身能力出发,思考为什么能拿到项目。
我本人不抽烟不喝酒,在中东15年都没喝过酒。我认为给客户提供不可替代的持续价值更重要,拓展客户用咨询方式,时间长了靠互相选择,更有底气自信。当然可能有客户有这方面倾向,但总体还是取决于自身价值。
我们对中东客户拓展方式不同,是组合拳。比如斋月,客户从日出到日落封斋,太阳落山后我们会和客户吃开斋饭,也会邀请客户及家人。还会通过参加展会,如沙特Leap、阿联酋GITEX等IT重大展会推广品牌产品;举办技术讨论会,如腾讯音视频技术专项讨论会;开客户专题会,如直播、音视频技术等专题;日常也有商务宴请,中东客户家庭观念重,这些都是正常商务交往,是立体方式。
波波:腾讯云在中东的优势是什么?中东过去更偏西方,我们如何切入市场?
胡丹:我2022年3月加入腾讯,刚满三年多。行业内西方厂商已占据较大市场,挑战是打开局面。突破核心是找不同,若与现有厂商打阵地战,投入回报和市场战略较模糊。腾讯产品有独特价值,在中东主要做两块工作:
一是推广媒体解决方案,腾讯在实时通信、直播、转码等音视频技术有积累和优势,满足中东社交媒体、直播、短视频等客户需求,中东很多领先音视频公司用腾讯音视频技术服务,包括美颜产品;
二是SuperApp解决方案,中东有打造超级 APP 热潮,腾讯云相关解决方案可让企业在已有 APP 基础上构建小程序商店,吸引第三方加盟,如 NEOM 的 Super app、阿布扎比大数据局政务 APP(类似上海随申办等)、阿联酋电信打造超级应用都用了该产品。除这两块,还为客户提供 AI、大数据、算力相关,今年2 月,我们宣布将在沙特构建中东第一个云计算数据中心。
波波:如果企业想出海中东,你有什么建议?有哪些坑要避开?
胡丹:一是企业主老板一年至少在选定市场待三个月,最好半年,建立感性认识,融入当地社区,从用户视角出发,因为国际化核心是本地化,第一步要走出来;二是借助本地第三方咨询公司和行业分析报告做市场规划,避免对市场不清就投入,陷入骑虎难下局面。
刘飞:AI未来已来,
每个普通人都在向超级个体进化
接下来这位嘉宾是一名播客主播、内容创作者,也是一名产品经理。他是头部科技商业播客主理人刘飞。他曾在阿里巴巴、滴滴出行等互联网公司工作过多年,现在主理《三五环》和《半拿铁》两档播客。今天他将和我们一起探讨,在AI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作为自媒体人的工作还有没有出路?
以下是他和我的对谈。
波波:你觉得我们自媒体行业还有出路吗?
刘飞:我对这波AI的态度经历了好几次转变。作为互联网和科技从业者,以前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波技术浪潮,但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落地到很小的领域。但这次不一样,它真的能替代我们很多工作,虽然不是完全替代每个人的所有事情,但在内容创作、图片生成等多媒体创作的很多工序上,已经能以假乱真了。
一开始大家觉得AI感很强,现在慢慢发现它真的能帮我们做很多事。这个时候,包括我身边很多朋友都感到焦虑和紧张。但等用了一段时间,对这波AI浪潮背后的推理模型等技术有了更多了解,知道技术迭代到什么程度后,大家又会进入一个妥协、接受或拥抱变化的新阶段,开始思考在新的AI时代我们的位置在哪。
AI会像空气一样,很快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就像十几年前我们学习互联网,那时讲 “互联网+一切”,而现在很少有人说要专门学习互联网了,因为互联网已经成为我们生活和工作中很日常的一部分,我们使用的工具、途径都与互联网相关。AI未来也会如此。同时,它会替代很多工种的大量工作,带来的职业革命可能比之前很多人想象的,比如认为只影响程序员、律师、会计等工作,影响更为深远。
波波:你以前是大公司的产品经理,做的产品月活过亿,现在做播客粉丝也很多,还做了大量关于AGI、芯片、人工智能相关的节目内容。能从内容创作以及曾经产品经理的角度,讲讲你做这些事情的心路历程,以及现在对AI的看法吗?
刘飞:我们现在使用的很多AI工具,其核心理论和理念,比如大语言模型通过统计实现智能涌现,其实在几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那时,一方面像英伟达这样的芯片公司还未出现或没有能力做出高性能芯片;另一方面,除了算力,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数据。现在互联网时代,PGC、UGC等各种内容丰富了AI可学习的语料。所以,AI的发展是算力和数据达到一定节点的必然结果,就像信息时代我们最终使用手机一样,不是某一个天才或公司推动的,而是技术手段和需求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产品经理的角度看,以前做产品需要和程序员协作,现在情况不同了。以前大家把 “我有一个idea,就缺一个程序员,离马云、马化腾就差一个程序员” 当作笑话,因为知道做出一个产品不仅是程序员的问题,还需要团队和公司运营支持。但现在,这件事正在变成现实。
我之前在《三五环》和一位前美团产品运营嘉宾交流过,他零基础用AI编程做产品,做出的产品冲到很多国家的排行榜第一名。这就像20年前做视频要去电视台或专业工作室,现在人人都能用手机做视频,技术进步降低了门槛,有点像技术平权的阶段。从产品视角看,这是一个乐观的时代,有想法且确定有人需要,就可以通过更低门槛的方式把产品做出来,虽然不至于说一句话就能做出产品那么简单,但只要把问题拆解清楚,门槛确实降低了。理想情况下,10年后可能每个人都能做自己的产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为只有懂IT或有公司支持才行。
波波:你对我们内容创作者的职业前景乐观吗?
刘飞:我觉得会受到很大冲击,因为工作方式会发生变化。比如技术迭代后,画家可能会变成设计师,以前画家需要掌握调颜色、选画笔、画笔触等很多技能,现在一些技能被淘汰或替换,比如设计师学习Photoshop能降低成本,但这是另一种技能。不过,对审美的判断等是不变的,AI可能做不到。内容创作也是如此,资料搜集、整合,图片生成、排版、做PPT、写文档等很多工作AI可以做,但选题、捕捉大家关心的事情以及判断内容好坏等决策性工作会变得更重要。所以,内容创作者要清楚哪些是自己独特的能力,把它做好,也要知道哪些可能会被替代,不再把这些当作重点。
波波:很多朋友的部分工作被AI替代了,他们该如何转型呢?
刘飞:现在流行工作流的概念,即使做看起来机械的工作,也要了解工作该怎么开始、包含哪些工序。对工作流的认知和判断未来会很有价值,因为要让AI理解任务,比如拍摄一个直播视频或短视频,这是复杂任务,包括场地准备、前期筹备、收声打光、剪辑等很多细节,如果只是给AI一个抽象目标,它做不好。所以,要拆解自己的任务,清楚哪些是AI能做的,以及如何给AI指令,这源于对自己工作的认知,否则职业风险会很高,可能需要考虑转行或跳槽。
波波:你做播客的日常工作是怎样的?
刘飞:播客的日常工作流和其他内容创作类似,从选题、资料准备、录制到后期制作。在AI时代做播客,选题方面AI能帮忙,但它基于统计可能会让你跟头部播客选题一样,而做内容需要差异化。比如《半拿铁》讲商业故事且插科打诨,有喜剧元素,这是当时中文播客不存在的类型,这种交叉的选题AI可能想不到。在表达时,判断话语是否好笑、能否感染人需要人来做;搜集资料时,AI能梳理大量信息、阅读书籍并总结内容,形成稿子后能帮忙判断错漏;制作时能做基础筛选,如发现口癖和重复内容,但最终判断还是在创作者自己。
波波:AI给你做播客提效了吗?提效了多少呢?
刘飞:我觉得AI至少减少了我每一期一天的工作量。以前做一期播客大概需要三四天,现在两三天就能完成,提效了大概三分之一。
波波:AI到来后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会怎样呢?你整体乐观吗?
刘飞:整体上我还是相对乐观的。从信息时代对比工业革命后我们生活变好的角度看,现在沟通更方便。但每个变革期都有过渡阶段,会有一些工作被替代,岗位消失。比如美国调查显示,48%的企业已用AI替代人,66%与代码相关,对程序员冲击很大。未来,程序员如果不成为架构师,理解需求并转化为AI能理解的任务,就很难有价值。所以,我们要警惕并清醒认识到AI能替代我们哪些东西。
波波:最近收到很多关于DeepSeek的书,都是在一个月甚至三周内写完印出来的,其中一半讲的是提示词怎么写。你觉得我们需要学习这些提示词吗?
刘飞:一些基础的提示词可以学一学,但现在不太提 “提示词工程师” 这个概念了。在2023年底2024年初常提,当时认为未来工作是更好表达需求。但DeepSeek出现后,发现以前ChatGPT3.5使用的很多提示词无效了,因为它能更好理解用户。未来可能的变化是,用自己语言表达,对方能理解得越来越好。而且,学提示词不能泛泛而学,要考虑能否应用到自己工作中,对工作流有什么帮助,这更关键,而不是只追求问到更准确信息。
波波:春节过后,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工作强度直线飙升。以前一周发一个播客觉得很勤奋了,现在一周发5个,因为AI提效了,自己也录得更多,但感觉没有带来更美好的生活,反而更卷了。你有这种情况吗?你提效后多出来的时间是去玩了还是做更多工作呢?
刘飞:我去玩了。这其实是一个选择问题。
波波:你不担心别人用了这些工具后,超过你吗?尤其在中国,这种情况屡屡发生。
刘飞:我觉得还是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中AI不能替代的部分有信心。比如做财经媒体,对受众需求的捕捉和情感共鸣的认知,我相信自己要强于很多人。做商业故事的选题是基于对听众的认知和理解,不会完全让AI选题。每个时代都会有模仿者,他们让AI搜集资料、生成稿子,但和真实创作的内容有很多差异,这些差异体现在难以用代码和数字描述的地方,也就是差异化。
从做产品经理的经验看,关注用户、消费者会变得更重要。当供给充足时,时代会往这个方向变化,比如物资匮乏时只要有东西用就行,后来出现老年机、儿童手表等,是关注到了特定人群的需求。AI绘图技术门槛降低后,创意变得更重要,创意背后是对人的理解,了解人们关心什么、需要什么。捕捉普通人需求,设计他们需要的AI产品界面等会更重要。
波波:有AI之后,理论上多了数字员工,那团队的优势会消失吗?
刘飞:最近行业内也在探讨这个问题,大家都很焦虑,还听到 “人才折叠” 的概念。现在的工作流因为限制,分成很多工序,比如互联网公司有产品、设计、程序员、测试、运营等环节,每个环节需要专家。但现在AI能做全站工作,了解各部分需求,可能会把工作流折叠起来,对指挥AI的人的要求就变成要懂所有知识,知道给AI什么指令。未来可能不是人人都是老板,但人人都是leader,要知道如何指挥AI。一个AI可能抵得过10个实习生,所以整个组织会发生变化。以前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打螺丝钉的工作可能被机器替代,每个人要成为架构师、主编、导演、制作人等,做业务管理和项目管理工作。
波波:在中国的商业故事中,很多会提到 “平权”,但似乎只是在某一个折叠的维度上平权了,实际上又带来了财富分配或机会的变化,很多机会被收走了,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刘飞:我还是比较乐观的。比如自媒体平权后,虽然不是每个自媒体人都能赚很多钱或有很大影响力,但每个人都有机会。即使是山村或小镇青年,有好创意也能通过平台做视频、写文章成为有影响力的人,这是技术门槛降低带来的平权机会。随着AI发展,内容创作、写代码等未来每个人都可能有机会掌握。AI能拆解任务、生成图片和视频,未来也许不用拍摄,人人都能通过学习制作动画短片、电影,做小产品。所以,超级个体、超级个体户可能会越来越多,甚至未来可能数字人就能完成对话。
波波:在产品经理圈或IT圈,现在重新出来创业做AI相关应用的公司和团队多吗?
刘飞:比前两年多很多。前两年大家觉得没有可选方向,这两年明显增多,而且起步成本偏低,看能否开发小东西。有一些项目抓的场景很有意思,满足的不是想象中很大的场景,但能通过低成本实现一些有趣的小场景。比如在杭州良渚,有朋友做AI算命,满足人们焦虑时对情绪价值的需求;还有面向垂直领域的AI做笔记、陪伴型情感产品等,很多朋友在做。
波波:你自己有跃跃欲试的方向吗?
刘飞:我还是想做和内容创作有关的项目。因为我了解这个领域,也觉得内容创作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比如播客,过去认为播客特点是真人、个性和语气变化,AI很难生成像人的声音,但现在已经能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做播客过程中,随着AI发展会有很多机会,每个阶段可能会有新的产品出现。
波波:你觉得大家对于AI应该焦虑吗?怎么抚慰大家的焦虑呢?
刘飞:我觉得现在大部分人处于盲目焦虑阶段。比如在某些大厂,开会不提AI、不接大模型项目就推不动,但接了大模型对产品有什么帮助也讲不清楚。对于我们做内容创作的人,焦虑应放在看AI做内容到什么阶段,能否提高生产力,能否应用到日常生活中。不要把AI当玩具随便问问,而要看看它能否解决手头问题。
波波:还有什么能和大家分享的关于AI的应用场景吗?
刘飞:AI生成图片和视频效果很好,很多电影行业用它做简单分镜模拟Demo,过去做3D建模、形象设计很贵,现在一晚上就能用AI调试出效果。一些游戏大厂的设计师已经在使用AI工具,而且有说法是AI使用率必须提升到工作内容的50%,达不到或超过都会面临裁员,因为达不到任务完不成,达到了可能就不需要那么多人。
波波:你现在有两档播客节目,和伙伴一起,还有数字员工,有考虑过做大做强扩张吗?
刘飞:之前确实没特别考虑过,因为对招人、管理有焦虑,不太擅长。但现在有了新工具AI,情况可能会改变。不一定要招人扩大规模,可以像你一样多更新播客。有了AI,个体户的杠杆也能变大。
波波:能给大家提几个可行的建议吗?不要太复杂,因为很多人还不太明白AI。
刘飞:第一个建议是要有开放心态。现在很多人心态有问题,一方面盲目焦虑,觉得AI马上会替代人类,甚至引发战争等,其实AI远没到那个阶段;另一方面比较封闭,用一次AI觉得不行就放弃。比如我之前觉得知识库AI智能体没啥用,给它一本书问内容,它有很多AI幻觉,但最近把自己的公众号和书的内容投喂给它,发现效果很好。很多人也一样,因为AI一次出错就觉得它永远不行,这种心态要改变,先去试试看。
第二个建议是亲自上手尝试。不要焦虑了就先报班考证,甚至文科生去读AI论文、看核心代码,这和日常使用产品没关系。作为用户,只要听说有好的AI工具就拿出来用,不断尝试用到工作和日常生活中。
第三个建议是关心人,以人为本会越来越重要。现在很多AI产品是以技术为本,我们要重新思考,基于AI做出以人为本的产品。比如新能源车领域,理想讲自己是奶爸车,能全家出行,这是基于用户需求的场景,能打动用户;手机摄像头宣传高像素不如说拍出来漂亮、皮肤有光泽,这种以人为本的表述和实现更重要。现在很多技术浪潮出现时会有伪需求,比如AI电冰箱能聊天、智能马桶能聊排泄物健康,这些其实不是用户真正需要的。
孟磊:我在全球协助10万当地人提供旅行服务
如果你喜欢出国旅游,却没听说过皇包车旅行,那可能你对旅游行业的了解多少有点欠缺。皇包车为用户提供司机兼导游、翻译、陪同的一站式服务,目前已经覆盖70多个国家的200多个城市。今天,我们邀请到皇包车旅行创始人孟磊。从事旅游行业20多年来,孟磊认为对AI应用不该只是提升效率,那样会牺牲人的感受。旅游是自由和爱的行业,AI应该服务于这种感受的创造。
以下是他和我的对谈。
波波:能详细地介绍一下皇包车的产品和服务吗?
孟磊:我们公司提供的服务概括起来很简单,就是安排当地既会讲中文又会讲当地语言的人,配备一台车,为用户全程提供司机兼导游、翻译、陪同的一站式服务。
在创业初期,我们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慢慢拓展起来的。2014年初,我卖掉了之前的公司。那时,作为一个从未出过国的人,我产生了去欧洲旅行的想法。第一次踏上旅途,我心里充满了未知和紧张。连续游玩了四十几天后,其中有一段经历让我下定决心做现在这件事。当时,我在罗马遇到了一位来自河北的徐导,他带着我走了15天的行程,途经德国、瑞士、法国,最后又回到了意大利。
有一天,我们从斯图加特前往瑞士的卢塞恩,经过七八小时的车程,到达后我在入住酒店时发现护照丢在了斯图加特的酒店。这一情况意味着我后面的行程都要被推翻,而且还会造成很多损失,当时我非常着急。徐导看出了我的焦虑,他让我先住下,说其他事情他来处理。我原本以为他会雇人去取护照,没想到他竟然连夜开车回去取,第二天上午10点多就回来了。
在这15天的行程里,类似这样温暖的瞬间还有很多。通过这段经历,我深刻感受到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能给予我情绪价值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我想,和我一样既渴望探索世界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所以回国后我就创办了皇包车旅行,希望能为大家提供更好的旅行体验。
波波:从你的描述来看,要做好这个平台似乎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品控方面,比如可能会出现 “老乡骗老乡” 之类的问题。你们是如何管理供应链和服务人员的呢?
孟磊:你说得很对,服务交付时,旅行者遇到的服务者水平确实存在较大差异。在我们创业初期,服务质量的方差问题非常严重,好的服务远远超出预期,而差的服务则让用户满心不满却又不敢轻易表达。我们最初采用的是控制和管理的思维模式,试图通过制定一系列严格的标准、流程管控、培训以及惩罚措施来拉平服务方差,使服务质量保持稳定。
例如,我们规定司导在出门接客人之前要进行人脸识别、保持微笑、检查车辆状况、仔细阅读当天带客人要走的行程;当司导与客人的定位邻近时以及服务结束后的半小时内,都要及时向公司反馈情况。同时,我们还制定了详细的惩罚机制,比如扣分会相应地罚款,扣到一定分数可能会限制一段时间内不能接单等。但实施下来,效果并不理想,虽然用户的投诉减少了,但表扬也随之变少了,而且一些具备独特差异服务能力的人还离开了平台。
后来,我们及时调整了策略,转变了角色,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成为了服务者的 “服务助理”。我们意识到,只有让服务者自身感受良好,帮助他们提升职业能力,稳定情绪状态,并且让他们对自己的收入和未来发展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们才会真正重视用户的评价,从而提供更具弹性和优质的服务。
举个例子,我们的导游李姐接过一个3天行程的女客人。第一天,客人直到下午4点才告知不出门了,李姐察觉到客人情绪不佳,便试探性地邀请客人下楼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客人同意了,5点多下楼。第一天两人交流并不多,到了第二天,李姐再次邀请客人出去,客人的话逐渐多了起来。到了下午,客人提出想找个地方开心一下,李姐提议去 “一栋情绪大楼”,那是一栋六层楼,里面全是售卖能让女性变漂亮、开心的东西。两人一起从一楼逛到六楼,又从六楼逛回一楼,逛了一下午,非常开心,也因此成为了朋友。第三天的旅行体验也非常好,客人对李姐的服务给予了高度认可。这种人与人之间真诚的关心是无法通过强制要求实现的,自从转变了思路,我们收到了很多用户的感谢信。
波波:从你的讲述中可以感受到,这个转变过程确实充满了挑战和困难。能和我们分享一下这个转变过程中具体都遇到了哪些问题,又是如何克服的吗?
孟磊:这个转变过程确实非常艰难,我们大概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看到明显的效果。在转变过程中,存在着很多惯性思维和行为。即便我们树立了新的核心价值观,并且多次进行宣讲和沟通,但在实际操作中,还是会频繁出现事与愿违的情况。比如有一次我们计划去法国与当地人见面,目的是了解他们的需求并提供帮助。然而,在讨论如何实施时,大家却把重点放在了如何安排当地人的时间,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要求排队与我们见面。我当时就意识到,这种做法就像是老板视察工作,本质上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并没有真正做到为他们服务。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他们方便且不被打扰的时候主动去接触他们,从解决他们具体的问题入手,引导他们说出自己的困扰和需求,然后再进一步沟通我们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类似这样的情况在日常工作中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次,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地纠正错误做法,明确正确的态度。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和坚持,我们的团队才逐渐开始真正尊重服务者,而服务者也因此开始尊重自己的工作,进而才有机会获得旅行者的尊重和认可。
波波:在业务拓展方面,你是如何完成不同国家的业务网络建设的?
孟磊:在创业初期,我们的业务拓展方式比较传统,最开始就是背着包到处发名片、贴广告。当时,海外华人流量的拓展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我们会去中餐厅和老板沟通,提出在餐厅张贴我们的二维码广告,如果有人通过这个广告报名我们的旅行服务,就给餐厅一定的分成。很多老板出于老乡之间的情谊,都很爽快地同意了。另外,在当时的各种论坛上发帖子也不会被轻易删掉。所以,我们算是吃到了海外华人群体流量拓展的红利。随着我们在这个群体中逐渐形成了一定的品牌效应,自然流量开始不断增多,相应地,我们主动进行业务拓展的需求也就减少了。
波波:最近AI浪潮席卷各个行业,你们作为旅游行业的创新者,有相关的投入吗?如果有的话,打算如何应用 AI 来提升服务呢?
孟磊:对于AI浪潮,我们一直在密切思考、观察,并进行尝试性实践。我认为,在如今的AI时代,任何行业都应该积极拥抱这一变革,避免掉队。
不过,我们行业对AI的视角和实践与其他行业有所不同。从视角上看,AI等科技的本质是服务于效率提升,但这种效率的提升在某些方面可能会过早地牺牲掉人应有的感受、自由和爱。比如现在有些孩子在4岁时就被要求必须坐住学习,虽然这样可能会提高他们知识获取的效率,但却让他们失去了探索世界的天性。
而我们所处的旅游行业,本质上是交付感受的行业。我们将自己定位为异地生活服务商,用户在旅行结束后,带走的并不是具体的实物商品,而是一段美好的体验和感受。所以,我们认为AI应该服务于这种感受的创造,而且从发展趋势来看,未来愿意为感受付费的人会越来越多。
从实践方面,我们制定了三步计划。
第一步,我们先在一些具体的点上应用AI,比如质检环节、商品库上新环节以及用户需求分析环节等。通过在这些点上的应用,让我们的团队更具体地理解AI的功能和价值,同时也沉淀出一批懂AI技术和应用的人才。
第二步,我们会聚焦某一个特定的场景,例如行程规划场景。在这个场景中,深入挖掘AI的应用潜力,开发出更智能、更符合用户需求的行程规划AI应用。
第三步,我们要思考在AI时代,如何原生地打造出一个智能体。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行业与物理世界紧密相关,像机票、酒店、向导等资源和服务必须要能够落地实现,交付环节至关重要。所以,我们要在保证交付质量的前提下,充分利用 AI 技术,为用户创造出更好、更独特的旅行体验。
波波:如果大家的工作都被AI取代了,那人们拿什么钱来消费旅游呢?这是很多人都关心的问题。
孟磊:这个问题我虽然没有进行过深度思考,但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目前关于这个问题,社会上大致有两派观点。悲观派认为,AI的发展会带来毁灭性的影响,人类创造和分享财富的形式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甚至可能会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一部分人会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而另一部分人则可能陷入贫困和无助。但我个人比较乐观,我认为随着AI的发展,虽然一些传统的工作可能会被取代,但同时也会有新的工作和行业出现。比如创造感受和服务的行业,像情绪按摩师、微笑师等可能会应运而生。而且,艺术创作的类别也可能会不断增多,人们仍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收入和消费场景。所以,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波波:接下来我们聊一个实际的问题。你们的业务覆盖了70多个国家,不同国家的法律体系和监管要求都不一样,你们是如何完成合规工作的?
孟磊:我们从成立到现在,确实一直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和质疑,我们也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并且一直在积极地与政府相关部门进行沟通。以日本为例,在日本的经营车辆分为绿牌车(即合法经营车辆)和其他情况。如果我们只用绿牌车来运营,在市场竞争中我们就没有足够的竞争力,因为市场上存在大量白牌车的情况。
从政府的角度来看,他们主要关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税收,另一个是安全。我们理解政府的担忧,也认为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问题。作为行业内的头部企业,我们有责任与政府进行积极的沟通和协商。
比如,过去政府担心我们的业务会冲击出租车行业的生意。但当我们向他们展示了我们的数据,并详细介绍了我们的服务模式后,他们明白了我们实际上是在接待更多的游客,而且这些游客选择我们的服务并不是为了替代出租车出行,通过这样的沟通,双方的理解逐渐加深。我们也在与政府探讨,是否有可能发放特殊的执照,同时制定相应的措施来控制风险和保险等问题。
我认为,本质上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追求共赢的局面。随着行业的不断发展和职业体系的逐步建立,合规问题最终会得到妥善的解决,当然,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耐心和时间的过程。同时,我们也非常重视服务本身的安全性。对于每一位服务者,我们都会进行详细的背景调查,核实他们的身份信息,查看他们是否存在相关的法律风险记录,以确保为用户提供安全可靠的服务。
波波:在业务遭遇断崖式下跌的艰难时刻,你是如何面对的,又是怎样重塑信心的?
孟磊:我们的业务确实遭受过重创,从几十亿的收入瞬间降到了零,公司和我个人都背负了沉重的债务。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被恐惧和焦虑所笼罩,根本睡不着觉。天还没亮,我就会因为内心的不安而醒来,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和慌乱的状态,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在那种情绪的影响下,我看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恶意,甚至把别人的善意也当成了取笑和嘲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的状态。我意识到,不能把这段艰难的时间看作是生命的全部,它只是人生中的一个阶段。在接近放弃的时候,我开始回忆生命中那些给予我温暖和力量的人和事。比如小时候,我非常调皮,父母经常会打我,而姥姥总会在我被打得最惨的时候护着我,对我说:“不要打他了,这孩子心很软很善良,树大自然直。” 每当回想起姥姥的这句话,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在疫情期间业务受挫的至暗时刻,这些温暖的回忆如同光照进黑暗,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力量。
我意识到,即便输了钱还不上,也不能就此否定自己。我对自己的人品和努力有信心,我不是故意要失败,也从未想过要辜负任何人。调整好心态后,我明白实现自身价值、工作赚钱让自己幸福并非遥不可及。只要积极面对,生活总会有转机。
波波:AI很难覆盖私导工作,能具体讲讲金牌司导(向导)能赚多少钱,又需要具备哪些能力吗?
孟磊:我们不回避用户跳过平台直接找服务者的问题。从商业角度看,中国旅行者重复去一个目的地及短期内朋友前往同一目的地的概率较低,所以这个问题目前对我们的业务冲击不算致命。但我们也清楚这反映出平台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够完善。未来,我们计划把点对点撮合服务做透,让我们的APP在服务者场景中的使用效率高于微信,让服务者离不开我们的平台。
说到金牌向导的收入,在不同区域,他们都属于高收入群体。以日本为例,头部的全职金牌向导一年赚取七八十万人民币(约1600万日元)不成问题,平常轻松些的月份,赚40-50万日元也并非难事。对比日本职场,大学生毕业起薪大约15万日元,要熬20年才能达到一定水平,而大公司本部长月薪大概50万日元左右。
金牌向导需要具备多方面能力。首先是专业能力,讲解方面,要能把日本历史从德川家康讲到丰田秀吉,能从一个建筑、一件文物展开,将相关历史知识串联起来,让游客听得津津有味;翻译能力也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处理医疗等复杂场景的翻译时,能够准确无误地沟通;应急处理能力同样不可或缺,比如遇到暴雪封山等突发状况,能够迅速想出解决方案,保障游客安全。
同时,情绪能力也十分关键,金牌向导要善解人意,真心实意地对客人好。就像关心大过年出来旅游的客人,通过一些贴心举动传递温暖。这些温暖举动往往源于向导本身就是内心温暖的人。我们可以通过良好的用户反馈激励他们,进一步提升其服务能力和态度。但必须承认,要把本身内心不善的人变成能提供优质服务的人,难度极大。
尾声
最后,我想用一句诗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来结束我的分享。昨晚我问AI这句诗的意思,它用白话文解释为:一个人见了很多东西,看了很多东西,但仍然会为春天草木变青而感知到快乐,能感受到人性,以及与大自然相处的快乐,还会产生怜悯的情感。
我觉得这是今天很多人所稀缺的。我们常常处于见了一点世面但又不多的状态,变得刻薄、麻木、没有情感。在与AI的竞争中,不能说完全失败,但似乎失去了人的独特性。现在AI大模型都推出深度思考功能了,而大多数人类早就放弃深度思考了。
所以今天我们要做的是,借助时代的科技和交通的便利,去见识乾坤之大,但仍要保留 “犹怜草木青” 的能力和感知能力,我相信这才是我们的出路。
商业永不停息,故事仍有余音。我们第三季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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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郑晶敏
总编:沈帅波